第二天,柳婧起了個大早,銅鏡中,她的頸項又恢復了白嫩,昨天沈右來得及時,柳式才剛剛開始攻擊,還不曾留下什麽印痕。


    柳婧慢慢扣下銅鏡,這時,叩叩叩,一陣敲門聲傳來。


    “請進。”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了開來,地五大步走來。站在柳婧身後,地五低聲說道:“夫人,太後前幾天身體不適,一直身在長安,約半個月後才能歸來。”


    在柳婧回頭看去時,地五又道:“還有,今日淩晨,太後身後的女官吳錯兒投繯自盡了。”


    “吳錯兒?她是誰?”


    在柳婧詫異的目光中,地五說道:“吳錯兒是吳氏一族的嫡女,早年入了宮中當了女官,乃是太後的身邊人,她同時也是吳佼的姑姑。”頓了頓,地五輕聲說道:“夫人,據我們的調查,昨晚指使柳式向夫人你行刺的,可能就是這個吳錯兒。她揣摩上意後向你動手,是想討好太後以博得吳氏一族東山再起……”


    聽到這裏,柳婧不等他說完,徑直打斷他問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地五沉默了一會,說道:“沈右已擒下相關的人,讓其招認了。”見柳婧似是不信,地五又說道:“夫人。揣摩上意者甚多,太後既不喜你,她身邊有人向你下手。也是應有之事。”


    柳婧站了起來,她直視著地五。問道:“你信?”


    地五一怔,他與柳婧對視後,點頭道:“屬下自是相信。夫人,太後雖然不喜你,可她真要動手,手段不會如此低劣。柳式那人,留下破綻太多……”說到這裏。地五又道:“夫人,這次我們是下了大功夫的,你要相信我。”


    柳婧沉默了。她過了一會,才輕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地五沒有出去,他問道:“夫人還是不信?”


    柳婧搖了搖頭,說道:“不,我相信了。”


    是的。她相信了。


    看,多麽簡單?一個簡單地揣摩上意,便告訴柳婧她有多少潛在的敵人,便讓柳婧明白,這樣的意外還隻是一個開始。之後,還有無數次這種揣摩上意的人出現。這確實比鄧太後本人親自出手還要上乘得多。


    見柳婧白著一張臉虛弱的笑著,地五沉默了一會,忍不住輕聲安慰道:“夫人不要多想,郎君要是知道此事,定然會查個水漏石出,也會警告所有人,這樣的事,應該不會有第二次了。”


    柳婧卻隻是疲憊地看著他,低聲說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地五暗嘆一聲,忍著擔憂轉身便走,剛走出幾步,地五回頭又說道:“夫人,以屬下之意,這事還是不要宣傳出去的好,畢竟動手之人乃是來自柳氏的人。”見柳婧不說話,他以為她沒想明白,便又提醒道:“萬一太後下旨追罪元兇的九族,那夫人你那養父養母也難以倖免……”


    他這話一出,柳婧騰地抬起頭來。


    她直直地看著地五,看了一會後,柳婧輕嘆道:“我明白了,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張揚出去。”


    “夫人明白就好。”地五苦笑道:“這事便是郎君遇上,也隻能吞下去了。”


    是啊,便是鄧九郎遇到也會吞下去。看吧,這才叫高明手段,讓她自己的親人來殺她,追究吧,所有親人都有性命之險,同時,也是在告誡柳婧,這一次是柳式,下一次,下下一次,她還有的是親人可以被利用!


    想到這裏,柳婧冷笑起來。


    就在地五離開不久,一個銀甲衛來到門外,說道:“夫人,鄧府派人看望您了。”


    柳婧聞言,慢慢站起,笑道:“還不請他們入內?”


    “是。”


    入內的是一個鄧府的管事,這管事柳婧看過,他是鄧母院子裏的。


    見到柳婧,管事朝她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老夫人知道夫人受了驚嚇,特地讓小人前來看看。”說罷,他手一揮,站在身後的僕人便端著大大小小的禮盒放在柳婧麵前。


    柳婧瞟了這些禮盒一眼,微笑道:“劉叔請坐。”


    在管事坐下後,柳婧輕嘆道:“阿婧不孝,累得母親擔憂了。”


    那管事笑得慈眉善目的,他憐惜地看著柳婧,溫聲說道:“夫人是個有福氣的,這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乃是當然之事。哎,現在九郎不在,夫人也不要多思多想,得多多休息才是。這一次,老夫人原本是想再派一些人來守著的,可想著九郎行事向來周到,他的人都不行,派多了也無用,便讓小人前來了。”說到這裏,管事慈祥可親地又道:“前幾天,在太後去長安之前,老夫人還入宮見了太後,代表九郎向太後請了旨呢。”


    這話是什麽意思?


    柳婧一凜然,慢慢坐下,她微笑道:“不知母親向太後請了什麽旨?”


    管事笑道:“還不是為了夫人的事?自從上次九郎與老夫人談過話後,老夫人想了又想,明白了不少。哎,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何苦為了兒孫做馬羊……這不,便特意為了你們小夫婦求見太後了?”


    說到這裏,管事笑得開懷,他繼續說道:“本來太後對夫人是有些意見的,可老夫人好說歹說,太後終於同意的老夫人的所請。


    在柳婧的凝目而視中,那管事笑容可掬地說道:“恭喜夫人。太後同意了擇期公布夫人你的公主身份,還準備在國孝滿了之後,為夫人你和九郎再慎而重之地舉辦一場婚禮。說起來啊。夫人你和九郎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在這個時候,在她剛剛遇刺。死裏逃生之時,說她功德圓滿了?


    柳婧挑高了眉頭,靜靜地看了管事一會後,突然說道:“就是不知道母親和太後,可有什麽要對阿婧吩咐的?”


    管事聞言笑得歡快,“哪有什麽吩咐?隻要你們小夫婦和和美美,老夫人和太後就滿足了。公主殿下死裏得生。富貴滔天,我家九郎也是富貴無極之人,到時候你們兩個多為鄧府生幾個麟兒,公主你再治家有方。許得九郎多納幾個妾室,為鄧家多多添子添丁,老夫人和太後還有什麽可盼的?”


    聽著聽著,柳婧感覺不對了,當下她挑眉笑道:“這讓九郎多加納妾之事。太後親口說了?”


    管事有點詫異,他看著柳婧,輕叫道:“這可不是太後說的,這是九郎親口應承的。不過老夫人可沒有讓夫人難做的意思,納妾一事也不急。等公主與九郎正式行過娉娶之禮後再納不遲……”


    柳婧喃喃說道:“也就是說,老夫人和太後允許九郎娶我,允許我恢復公主身份的前提,就是九郎答應婚後多納幾個妾室?而九郎也同意了?


    管事愕然地看著她,說道:“納妾不過區區小事,隻要九郎的心在公主身上,那些個玩物算得什麽?這可算不上條件,九郎他也是欣然應諾的。”


    柳婧:“……”


    那管事什麽時候離去,柳婧已不知道了,她隻是怔怔地看著前方,怔怔地想道:對所有人來說,男人納幾個玩物一樣的妾,給家族多添幾個丁,確實不是什麽大事。九郎同意這個條件,也是在情理當中。


    ……論起來,九郎為了讓鄧母和鄧太後答應此事,還是費了大力氣的。


    想著想著,柳婧輕笑起來,隻是笑著笑著,她的聲音漸轉沙啞:在她剛剛得逃生天後,聽到這樣一個好消息,定然是對太後和鄧母心存感激,萬般軟服,種種追究不清也不夠資格追究之事,也就放下的吧?這可是人之常情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柳婧輕聲說道:“讓柳葉進來吧。”


    “是。”一個僕人應了後,轉身又問道:“夫人,要不要叫來幾個銀甲衛守著?”


    柳婧詫異地看著這僕人,慢慢說道:“柳葉與柳式不同,他不會行刺於我!”


    “夫人教訓得是,小人失言了。”


    那僕人離去一會,柳葉過來了。


    看著端坐在榻上,臉色蒼白的柳婧,柳葉慢慢跪倒在地,朝著她重重磕了一個頭。


    聽著柳葉的磕頭聲,柳婧淡淡說道:“為什麽向我磕頭?難道怕我遷怒於你?”


    柳葉額頭點地,低聲說道:“不是……我隻是代替柳式向文景你陪罪。”頓了頓,柳葉又道:“那天我們觀看楊芳蘭受刑時,柳式說的話便很不對勁,都是我不好,沒有及時提醒文景你。”


    聽他這麽一說,柳婧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柳婧才啞著聲音輕輕地說道:“他是真愚蠢,被人一駭,便以為殺了我不但能出牢,還能得到榮華富貴。這人,竟愚蠢到分不清親疏。”


    說到這裏,柳婧突然有點意興索然,她怔怔地望了前方一會,揮了揮手,“行了,你退下吧。”


    柳葉抬起頭來,他擔憂地看了一眼柳婧後,低頭道:“是。”佝著腰退了下去。


    就在柳葉退下不久,柳婧召來隸屬於自己的護衛,低聲交待了些什麽後,便放出了幾隻飛鴿……


    ☆、第二百六十二章離開


    與此同時,柳婧放出的那些對徐山和徐元帥不利的謠言,也在洛陽大街小巷悄然流傳,而且越演越烈,其背後,分明有人慫恿的痕跡。徐山一個死了的人,都有人如此編排,一時之間,無數人都想到了徐山背後的徐元帥,暗暗思索著:是不是徐元帥做了什麽事,所以,有位高者要借他不肖子的名頭對他動手?


    這種說法一出,便是徐元帥府中也有人響應,到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懷疑起柳婧。因為,徐山已死,徐元帥也不再對她下手了,她實在沒有做這些事的動機。


    這個謠言,以及沈右及沈氏一族的背後動作,一時之間,關於鄧太後牝雞司晨,禍亂朝綱的傳言,又開始在朝野間被人提起,越來越多的儒生們發出誑言,說是太後幹綱獨斷,導致疫疾之害一年重過一年,這是蒼天不許……


    在種種謠言充斥洛陽,天子之都漸漸不再那麽一派安詳時,柳婧接到一封飛鴿傳書。


    看到那書,柳婧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


    這一天,天剛蒙蒙亮,便下起了大雨,直過了一個時辰這場暴雨才得以止息,望著外麵雨過天晴的天空,地五大步走來,來到一個廂房門外後,他清了清嗓子,輕快地喚道:“夫人,郎君回來了!”


    廂房裏,安靜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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