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去將如今所見到的她與記憶之中那個少女對比的時候,便能發現在她身上發生了十分明顯的變化。而最明顯的便是,如果說曾經她的雙眼是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清澈潭水,如今再望向那雙眼睛則更像是麵對著夜空或者大海,有著更加隱秘的什麽藏在表麵的平靜之下。


    “嗯?……啊,是啊,果然被你發現了。”


    她先是一愣,爾後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坦率地承認了。


    “我已經不是最初召喚出你的‘我’了哦,”夕見說,“而你卻仍舊選擇出現在這樣的我麵前嗎?”


    最初迦爾納回應並且承認的,是那個對一切都毫不知情、沉浸在天真的願望之中如同一張白紙一般的“夕見”,而如今的她,則是知曉了一切之後,仍遵從自身的欲望選擇反抗命運的汙穢之人。


    這樣的自己,會不會被他認可呢?


    那個問題又一次地出現在夕見的麵前。


    “在我看來,並無本質的區別。”


    然而迦爾納這樣對她說。


    “雖然確實在你身上發生了我所不知情的變化,但其餘的部分並未改變,”他說著,停頓了一會,似乎是試圖找出更加合適的表述,“……至於我認可你作為我的禦主這件事情,與這變化並沒有什麽關係。”


    ——既然發生了什麽變化都無所謂,所以,自然會再次回應你。


    夕見突然聽明白了他所沒有說明的那些話。


    “迦爾納……”


    該怎麽說這個人呢,夕見不知道,這是從未有過的心情。被什麽人這樣承認了,與其它一切都毫無關係,他看見並且認可的僅僅是“她自己”,是“夕見”這個個體。而至於其它附加在這個個體之上的東西,似乎直接便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自己究竟是走了怎樣的運才會遇到這樣的人啊……


    “怎麽了?”


    迦爾納卻好像將此當成了她發出指令的前兆,於是便出聲詢問。


    “我……啊,沒、不對,等下……”


    夕見最開始還有點懵,然後忽然理解了他恐怕是以為自己要對他說什麽,本來還想搪塞過去,結果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問不可的事。


    “那個,勾玉……?”


    對,至今她仍不知道那一半勾玉在他消失之後去了什麽地方。是仍在他身上呢,還是……總之,倒不如趁著現在先問清楚。


    “原來是這件事情嗎……”


    他理解地點點頭,然後拉起一直便掛在他頸上的勾玉展示給她看。


    “是需要我歸還麽?畢竟這件寶物也隻能算是你暫借我使用而已。”


    “不不不,它對我已經沒有用處了,”夕見看到勾玉還在,便放下心來,連忙向他擺手示意,“所以送給你啦,畢竟對你的作用要比在我這裏大多了。”


    ……


    啊啊,就像是這樣。


    這是比夢還要美好的場景,這樣,和迦爾納隨便說點什麽,沒有什麽不能說的話,因為無論是怎樣的事情他都能理解。即使是告訴他聖杯裏側發生的事情,告訴他那並非是所謂的許願機,而是“惡意”的容器這件事情,他的反應也是“啊,原來如此。”


    “聖杯並非是‘許願機’……那麽‘聖杯戰爭’本身其實也是沒有意義的了。”


    “但是那些魔術師不知道這件事情,並且,對於人類來說,獲得‘實現願望’的機會的誘惑是致命的呀。”


    “的確是這樣沒錯,”迦爾納表示了贊同,“然而,對於‘願望’這件事情,我仍有時會感到疑惑。”


    “迦爾納沒有願望嗎?”


    “……或許是有的吧,”他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說,“身為從者,實現禦主的願望,即為我的願望。”


    “這不是願望。”


    夕見很快地接上了他的話。


    “迦爾納,這隻是你的使命,或者說職責,但‘願望’是和自己有關的。我的意思是,你沒有想要為自己實現的事情嗎?”


    想要為自己實現的事情?


    迦爾納很少想過這件事情。除去很早之前的“必定要與阿周那開戰”這樣的執念之外,他並沒有有意識地去想過要為自己實現什麽事情。又或者說,他已經習慣於將自己置於考慮的範圍之外。如今卻突然被夕見指出了這一點。


    有什麽事情是想要為自己實現的呢?


    本來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地給出“沒有”的答覆,然而他卻遲疑了。


    真的沒有嗎?


    夕見正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但久久沒有再聽到他的聲音。她發現他的神情中竟然罕見地出現了糾結和困惑。防止他真的被這個問題繞進死胡同,夕見開口了:“那就不要想了,迦爾納,但是就我來說,我希望你有。”


    迎著他的目光,她又重複了一遍:“我希望你有。”


    “因為無論是什麽樣的願望,即使是白日夢也好,或者是不堪的欲望也好,都能讓人繼續走下去啊。”


    這話是在對他說,但更像是在對她自己說。


    迦爾納一定是看出什麽來了,他深深地看了夕見一眼。


    “好。”他說。


    吃過午飯之後,夕見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本來要做什麽事情。


    她的祭祀結果是又一次見到了迦爾納沒錯,但根本就沒達成原本的“獲得神佑”這個目標啊。


    ……自己一定是高興傻了,現在才反應過來。所以該怎麽辦啊,要再進行祭祀嗎?


    那是肯定不可能的。祭祀的本質就是向神明提出請求希望神明滿足,若一次祭祀完成便立刻進行下一個,那獲得的肯定就不是賜福了,就好像得到了施捨的人又很快貪得無厭地要求額外的東西一樣,無論是哪位神明,哪怕是她的父親,也會因為她這樣的行為而發怒的。


    所以能做的事情就是盡快調查清楚一切的根源,然後直接從源頭把這件事解決了。


    迅速地換了衣服,又重新穿起剛剛召喚出迦爾納時所穿的那件振袖,夕見突然有一種時間倒流的恍惚感。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她與迦爾納為了解決同樣是十分棘手的事情而四處忙碌的那時候。而如今,他沒有絲毫變化,她卻已經改變了太多了。


    袖口因她的動作而向後滑落了幾寸,露出了橫在她左手腕上的那條有些猙獰的疤痕。封魔之矢造成的傷口即使癒合也無法消除,靈力在流經此處時也永遠會因被阻滯而遲緩。還有,即使被層層衣服所遮掩,從左肩延伸到胸前的那條傷口也留存著不可消除的痕跡。


    她是如此清楚這些表麵上可見的變化,以及別的變化。


    但是,她如今也清楚地明白著另一點——正如迦爾納所認為的,有些事情還是不會改變的,有些變化也是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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