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一個呼吸的工夫,萬劍臨前的壓迫感瞬間消失。


    老李的臉上還是那副儒雅的笑容,似乎之前發生的跟他本人沒有任何關係。


    阿泠吞了口口水,無法認為方才自己親身所感乃是虛妄,那萬千氣場凝結的劍刃在他看來是那樣的真實,其中每一把都經曆過無數場殺伐,帶著讓人膽寒的凜冽。


    “如何?”老李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若是尋常人,他這不經意間露出的一絲氣場就足以讓任何一位中低階靈修膽寒,甚至讓弱者失去意識,癱倒在地。


    他沒想到阿泠還能站在他的麵前,神色如常,臉上隻有一些驚訝,這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若是前輩賜教,晚輩豈敢不從。”阿泠抱拳,敬重出言道。


    老李點頭,轉身淡淡道:“如此便好,跟我來。”


    阿泠跟在老者身後,說來也怪,他明明看見老李行進速度不快,自己跟在其身後,卻覺得有些吃力,稍不注意就會被其甩在身後。


    於是他暗自施力,這才勉強緊緊跟隨。


    走過王府長廊,麵前是一片竹林,他沒想到王府裏還有這等地方,竹林中隱隱可見一條小徑,不知通往何方。


    就這一晃神的工夫,老李已經站在了竹林小路口,回頭看著阿泠,似是在等他跟上。


    “這老李看著一副老人模樣,沒想到有如此本事,當真是高手。”


    他心裏感歎了兩句,隨即抬腿跟上。


    隻是跟了兩步,阿泠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了,這位老者的步伐沒有任何變化,為什麽讓自己感覺比先前還要快,把自己甩開這麽一大截?


    他趕緊加快步伐跟上老李,可是無論他怎麽加快速度,自己始終無法縮小那截距離。


    視線往下,他發現對方步法玄妙,明明看上去就是普通行進的步子,細看之下,卻頗為玄妙。


    老者修長的雙腿就像兩把長劍,靈動輕巧地相交揮舞。


    突然,前方李前輩的動作在阿泠眼中變得更為緩慢,四周泛黃飄落的竹葉也好似凝固在空中一般。


    但此刻在他眼中,老李那飄逸的步伐卻更加清晰,一個動作都不差地映入他的腦海。


    這似乎是某種劍法的基礎步調,他隱隱察覺,心中有所感悟,身體情不自禁地開始模仿起這種步法。


    呼吸之間,阿泠就已經有所掌握,他再也沒被老李甩的老遠,通過這種劍舞一般的身法,他終於跟上了對方的節奏。


    正當他沉浸在玄妙身法中時,隻見老李輕輕揮手,一把古樸長劍忽然出現在他手中。


    長劍配合著玄妙的身法在空中揮舞,讓他的動作無比靈動輕盈,在落葉中穿梭,卻沒有掀起微風將落葉吹散。


    此情此景,阿泠終於明白,這就是一種武技,一種玄妙無比的劍法。


    老李施展的劍法沒有絲毫殺氣,相反,他整個人都完美融入了夜色竹林之中,成為這方天地自然的一部分。


    黑劍沒有在手,阿泠隨手從身邊撇下一根竹枝作劍,將老李的動作絲毫不差地印在腦海,隨後跟著記憶中的動作在竹林中舞動劍法。


    阿泠突然茅塞頓開,自己先前專注於模仿李前輩的步法,卻忘了領悟這步法的本質。他將竹節握於手中,配合腳下詭譎步法揮舞黑劍。


    夜色中的一老一少,仿佛都融入了天地自然。


    前邊的老李微微一笑,回頭看著阿泠,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


    見老者停了下來,阿泠長出一口氣,這種劍法雖然毫無殺氣,步法卻精妙無比。


    他覺得,若是再碰到哭臉麵具,單用這種武技身法,就足以在絲線群中周旋,再不會被其損傷到肉身分毫。


    老李看著麵前的阿泠,輕輕點頭道:“你很不錯。”


    阿泠也明白了過來,這位老人淩晨叫住自己,原來是為了傳授自己武技,當即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拜,真誠道:“多謝前輩賜教。”


    老李“嗬嗬”一笑,擺了擺雙手,滿臉不在乎的說道:“這是我年輕時所悟,算是一種入門的劍法,算不得什麽。”


    他沉吟片刻後,又問道:“我記得,你既用劍,又使刀?”


    阿泠點頭,說刀劍乃是自己師父所賜,雖說如此,師父卻沒有教導自己劍法或是刀法武技,都是自己胡亂摸索的。


    聽他這樣說,老李臉上露出了些許疑惑,又在眨眼間消失不見,他看著阿泠,心中實在是欣賞這個天資卓絕的少年人。


    他清楚,說是入門劍法,這世上卻沒有幾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全將其參悟透的,比如自家那位王爺,從小跟著自己學到現在,也還是差強人意。


    “既然如此,你可願拜我為師?”


    阿泠震驚地看著麵前這位老人,好半天才從對方的神色裏判斷出,這位老人是認真的。


    他有些猶豫,因為自己是有師父的,雖然自己那位師父吧一向放養自己,而且自從和蠱母神使大戰過後,至今都沒見著人影,但他始終覺得這樣不太好,起碼應該問問師父的意見。


    “若是為難,老朽也不強求。”


    阿泠隻好解釋到,非自己不願,而是自己無法和家師取得聯係,若是自己做主,難免有些不尊重兩位長輩。


    沒想到老李卻笑著搖頭,對他的反應頗為滿意,說道:“自然也不是白教你,你且聽我說來,再決定不遲。”


    首先他告訴阿泠,這世間有不少人,為了精進武技術法四處拜師學藝。宗門同時隻能加入一個,但是武技術法這種東西,世間高人常在,自創技法數不勝數,拜師學藝乃是常事,他也並不是拿師父的身份來束縛阿泠。


    “若你願接我劍道,需替我在王爺身邊護著。”老李神色莊嚴,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他說,自己接下來幾天,要聽從劉慕的安排巡視邊山郡村鎮,在萬獸宗派遣靈修至各地之前,他都不能守在劉慕的身邊。


    老李坦誠道,阿泠身上有一些特別,且一眼就能看出天資卓絕,自己想要傳承武技,一是惜才,二是也好為自家郡王尋個幫手。


    他的坦誠打動了阿泠,略作沉吟,上前直接就要跪拜在地。


    一股輕柔的靈蘊托住了他的膝蓋,讓他沒能跪下,他驚愕抬頭,剛好看見老李和煦的笑容。


    “不需虛禮,我隻教一次,能悟多少全憑你個人,看好了。”


    老李並指如劍,猛地點在阿泠的眉心。


    阿泠隻覺得魂海針紮似的疼痛,大量的武技一股腦全部灌進他的魂海。


    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盤坐在地,三魂一同摒棄雜念,在這一瞬間,三魂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短暫統一。


    阿泠的身上起了某種變化,這短暫的一瞬被老李所捕捉,輕聲感歎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閉上雙眼,眼前陷入黑暗,阿泠的意識世界裏,有一個人影手握長劍向他走來。


    “我自幼踏上習劍之路,一生遍嚐天下劍法。”


    老李厚重的聲音在他意識世界裏回蕩,隨著他的話語,如水墨般的人影開始舞動手中長劍。


    人影的劍法時而凜冽,時而詭譎,時而華麗。


    這是老者一生所經曆的劍法,此刻全部匯聚在阿泠的意識世界裏,展現在他眼前。


    他深吸口氣,劍鬼也同樣來到意識的世界,他們各自手中凝結出一把黑色長劍。


    這是黑劍在阿泠意識世界的體現,雙魂同時提劍上前,與水墨人影開始交鋒。


    雙魂能夠深切體會到,水墨所化之劍上承載的厚重曆史。


    他仿佛能看到人族久遠的過去,直到第一把劍的誕生,作為所有兵刃的王者被打造出來。


    水墨人影似是天地開辟以來第一位用劍者,他將老李所認知的關於劍法的全部,毫不藏私地向阿泠展露。


    交鋒之中,阿泠心有所感,如果說「神權」是世界的秩序,是萬物法則,是神所掌握的至高權柄,那麽由人創造的劍法,這條萬兵之王的道路,是不是獨屬於人族的“神權”?


    這是絲毫不摻雜靈蘊的戰鬥,單純是劍法武技之間的碰撞,他頻頻落入下風,但人影的分寸拿捏的剛好,每當他應接不暇的時候,總會給他重新調整的機會。


    就這樣,屢敗屢戰之後,阿泠也開始使用人影所展露的劍法,並頗有融會貫通之氣勢,終於占盡了上風,最後一劍橫掃,將水墨的人影擊散。


    “天下劍法萬千,不外乎於‘禦劍’二字。”


    隨著飄渺話音,阿泠忽然頓悟。


    對啊,天下劍法或許有一千種,一萬種,從前如此,以後更是如此,但歸根結底,所謂“劍道”,不過是以人禦劍,非以法禦劍。


    刨去劍法武技華麗的外殼,劍鬼的心中閃過一絲靈感。


    意識化作的黑劍在他身前懸浮,隨著他的意念自行飛向前方再度凝結的人影。


    一把,兩把...萬千的黑劍在阿泠和劍鬼身前凝結,黑劍形體之中蘊藏著古往今來人族武技的精華,是厚重劍道的一部分,此刻如花瓣般在雙魂身前綻放,瞬間將麵前的水墨人影擊散。


    阿泠的臉上出現笑容,就連一向冷麵的劍鬼也勾起了嘴角。


    “我沒看錯你。”


    劍道厚重,前路迢迢,他終於在這條道路上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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