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臉麵具笑得快要直不起身子,它僅剩的一隻袖袍在空中顫抖著,似乎是在指著阿泠,仿佛對方作出了什麽可笑的行徑。


    而站在它對麵持刀的阿泠,嘴裏發出“咯吱”的脆響,哭臉麵具斷掉的袖袍在他的嘴邊隻剩下一小截,剩下的都被他吞入了腹中。


    魂海內的刀鬼和劍鬼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他們已經沒有剩餘的靈蘊可以離體,否則靈蘊無法維持靈魂在體外的正常存續,一旦失去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阿泠都會有性命之憂。


    阿泠的臉上是興奮的笑容,他將最後一絲袖袍碎片塞進嘴裏,一邊嚼動著,一邊將“滿足”表露在臉上。袖袍裏邊裹著某種不知名的血肉,雙魂能夠肯定那並不屬於人類,但說不清楚究竟是個什麽。


    歸雁村裏有一種小吃,村民們會將摘來的漿果、蔬菜搗碎,再將獸肉剁成碎沫全部混合在一起,混勻之後,用羊腸包住定型,煮熟之後的那種味道和此時此刻有些類似。


    什麽都像,又什麽都不像。


    “嗯?”


    劍鬼發出疑惑的聲音,惹得刀鬼也凝神注視。進入肉身的袖袍碎片在刹那間融化,化作了數不盡的靈蘊。


    原來如此,刀鬼震撼道,這所謂的袖袍,原來是靈蘊化作的實質,在本能的驅使下主魂發現了這一點,用最為原始的方式把對方的靈蘊給吞噬了。


    隨後雙魂就趕緊牽引在自己肉身內四處亂竄的靈蘊,將它們引渡到自己的魂海內,如果沒有這些靈蘊作為補給,赤紅的光團遲早會將主魂的靈蘊吞噬殆盡。


    雙魂隨即發現,這些靈蘊並不屬於某一個生靈。它們並沒有帶著獨特的氣息,更像是無數生靈靈蘊的混雜,是集合體。


    他們隨即想到了被哭臉麵具掠走的靈魂,頓時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麵對正在啃食自己袖袍的阿泠,哭臉麵具隻是一味地笑著,它似乎對阿泠的行徑頗為滿意,若不是隻剩下半邊袖袍,它甚至會為他拍手稱讚。


    “小友,你真是...太棒了!”


    “你瞧,你和我有什麽區別。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你以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靈是如何成就神位的?”


    “你以為每日勤懇修煉,就能修到靈階圓滿?”它肆無忌憚地笑著,絲毫不在意阿泠身上爆發著怎樣可怖的氣息,繼續笑道:“你錯了,唯有掠奪!才是成神的唯一途徑!”


    它把袖袍抬起,指著天空大聲道:“包括祂們!祂們不過是一群竊賊!與你所見的這些山匪,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既如此!為何我不能成神?!”


    回答它的,是一道無法阻擋的斬擊。通體漆黑的刀刃上染上一層猩紅光暈,任何阻攔在它跟前的都將在鋒刃下化作虛無。


    “你,不,配。”


    阿泠一字一句回答了它,手中的黑刀帶著毀滅的氣息,將麵前站立的哭臉麵具攔腰斬斷。黑刀暢若無阻地穿過猩紅長袍,仿佛無形中有某種力量對它下達了“即死即滅”的命令,這道命令不以任何意誌為轉移,一旦下達,必將貫徹到底。


    一道道觸目驚心地裂痕遍布猩紅長袍全身,呼吸之間,它的身軀開始崩塌,數不盡的靈蘊開始四處逸散。


    “哢。”


    不僅是長袍,那張慘白的、勾畫著悲慘哭臉的麵具也出現一道裂紋,正當龜裂之勢似乎勢不可擋之時,擴散的裂痕卻戛然而止。


    很快,猩紅的長袍從黑刀斬過的地方開始逐漸化作灰燼,也就是在此時,刀鬼和劍鬼發現這種長袍原來真的隻是靈蘊化作的實質,並不是單純的衣物。


    逸散的靈蘊眨眼間就彌漫在屋內,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們終將會消散。


    嘶啞刺耳的笑聲漸漸微弱,直至完全消失,那張麵具失去了支撐掉在地上,略作搖晃之後終於失去了動靜。


    阿泠恢複了神智,殺戮、破壞的快感如潮水般消退,強烈的乏力從周身四處傳來,他將黑刀作為拄拐,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他還不能倒下,他要看清對方的真實麵目,趁它還未完全消散之際,他用盡力氣質問道:“被你奪走的那些靈魂現在何處?!”


    直到此刻,他還堅持著心中的猜測,被絲線掠奪走的靈魂一定被它藏在了某個地方,短短不過兩三日,它應當沒能來得及盡數吸收。


    他也吸收過山中野獸的靈蘊,在它們死前接受作為生靈而言最後的“遺產”,反正這些靈蘊最終也會消散於天地之間,並不會成為自然靈蘊的一部分,與其浪費,何不交由自己呢。


    但,吸收生靈的靈蘊也是需要過程的。被阿泠吸收的野獸靈蘊,並不能直接用作術法和武技的供給,更不能直接作為肉身和靈魂的養分。


    與自然靈蘊一樣,其他生靈的靈蘊也必然需要經過靈法的轉換,成為自己靈蘊的一部分後,才能使用。


    所以他猜測,歸雁村上百條靈魂,哭臉麵具也不應當這麽快就能完成轉換,一定一定還需要一個過程,他隻希望自己還來得及。


    隨著麵具掉落在地上,麵具下的麵容也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那是一張極其普通的男人的臉,實在是太普通了,若不是那寬大的猩紅長袍,把他隨意仍在甫來的任何一個城鎮,都會立馬淹沒在人群裏不被人察覺。


    麵具之下的麵容極其蒼白,毫無血色可言,麵對阿泠的質問,他的臉上全是不屑和輕蔑。


    “你...你猜。”


    阿泠沒有憤怒,他看著那張麵具下的臉,越發地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忽然,他如遭雷擊,想到了一張完全不可能與此事掛上牽連的臉——


    老李頭!


    他看著那張臉,隻覺得越看越像,若是老李頭年輕,一定是長現在這副模樣。再多看一眼,他甚至在那張臉上看到了李阿婆的影子,他的聲音都顫抖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你...你是..”


    “你是虎妮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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