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所有人的預料,歸雁山以及橫劍山脈區域的這場戰鬥,已經不是除神使以外的生靈能夠介入的了。


    神使們一舉一動間便能輕易引發天地異象,比起一般靈修,他們對於自然元素的掌控程度更加可怖。


    比如阿泠自小修習的火法,是借助自身靈蘊燃燒,產生火焰為之所用。這種基本的術法,是通過對靈蘊的使用達到模仿天地自然現象,是術法裏最為粗暴的手段。


    而達到更高階層,對於術法的掌控程度加深,靈修的對於自然規則的利用也會更加嫻熟,高階的火係術法所產生的焰浪甚至能輕易毀去一座大城。


    一旦到達神使這個級別,這些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諸神賜予的「神權」讓他們可以輕易利用天地秩序甚至是違背規則。


    而神使那遠超九階靈修的恐怖靈蘊量,本身就能輕易地引發天地異象。因此神使並不屬於一個階級,而是單純屬於某幾個特定生靈的稱呼,他們有的已經存在數不盡的歲月,僅次於神明,代替祂們在人間行使無上的權力。


    像神使這般生靈之間的戰鬥,術法有時候反而沒有很大的效果了。更多的是「神權」和肉身之間的較量,龐大的靈蘊量在無盡歲月裏將他們的肉身滋養、錘煉到了一個可怕的境界,想傷到這樣僅次於神靈的肉身,又該用什麽樣的武技和術法呢?


    就像此刻那片烏雲裏,三位神使不斷地碰撞,電光交錯之際,龐大的靈蘊代替精妙的術法無比粗暴地加持在肉身之上,狠狠砸向對方。


    這不僅僅是肉身之間的對決,更是「神權」之間的較量。此刻這片異象橫生的天空中,兩位神使合力夾擊心塵,後者的身影不斷地消失複現。


    這片天空中,空間正在不斷扭曲,不論裘萬裏如何想要拉近距離,他和心塵之間始終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白龍在雲層中翻騰,那位風華絕代的獸神使就佇立在龍頭上。雷電在龍鱗上跳躍,白龍強悍地甩尾,帶起陣陣狂風拍打在空間上,心塵構築起的無形壁壘被擊碎。


    但下一刻,心塵隻是不慌不忙地打了個響指,空間的裂魂頃刻間就消失不見,他和兩位神使之間的距離再次被無限拉長。


    自然的法則此刻在這片天地中被不斷地踐踏。


    裘萬裏知道,心塵手中的「神權」不夠完整,但這操控空間的權柄實在難纏,即使與身邊這位駕馭白龍的獸神使一起夾擊,也不能立刻對心塵造成有效損傷。


    這讓他有些惱火,這樣下去明顯是不行的,大家都是神使級別的強者,想要把對方靈蘊耗光得耗到什麽時候?長孫柔是傳聞中最為古老的神使,沒有人能夠知道她究竟存在了多少歲月,其修為之可怖可想而知。


    關於心塵,裘萬裏知之甚少。


    他從上一任神使那裏繼承了「神諭」,知曉了這位“叛神者”的存在,也知道這位神秘人物恐怕和長孫柔同屬於遠古時代。


    關於心塵的記載世間罕有,幾乎沒有什麽人知曉他的存在。有多少位神祗,就有多少位神使,他曾經也是神使的一員。隻不過他侍奉的是哪位神靈,裘萬裏卻不知曉。


    裘萬裏隻知道,心塵是蠱母親自降下「神諭」,點名要捉拿的對象。至於心塵做了什麽讓他背負上“叛神者”的名號,裘萬裏絲毫不關心,虔誠忠於蠱母的他隻想完成神明交付於他的神聖使命。


    所以裘萬裏顯得格外賣力,他毫不吝嗇自己龐大的靈蘊朝著心塵發動強烈攻勢,但對方手裏的「神權」能夠扭曲空間,簡直就像一條滑溜溜的泥鰍一樣,每次明明隻差一分一毫,卻始終不得靠近。


    他不禁轉頭看向龍頭之上那白衣勝雪的絕美女子,這位獸神使趕來到現在也沒見使出什麽大手段,隻是在一旁丟丟術法,說句不好聽的,那條白龍都比她賣力。


    你「神權」呢?用起來啊老東西!裘萬裏心裏罵道,難道獸神不需要心塵手中的「神權」?


    長孫柔絲毫沒有管裘萬裏投來的目光,她駕馭白龍撞碎四周朝她縮小的空間,滔天靈蘊噴薄而出。


    來自遠古的氣息讓同樣身為神使的裘萬裏都無比心驚,龐大靈蘊頓時間化為一隻隻散發金光的野獸,其中有飛禽,也有走獸,有裘萬裏所熟知的,也有他聞所未聞的奇珍異獸。


    這些靈蘊化作的野獸同時發出讓整片天空都為之一顫的怒吼,勢不可擋地朝著心塵踏空奔去,一隻隻尖銳的獸爪仿佛要將心塵活活撕碎。


    “兩位,今天就到這裏吧,後會有期。”


    眼看著金光璀璨的野獸大軍將要離近,心塵的身體卻逐漸變淡,最終輕飄飄地扔下這麽一句,徹底消失在兩位神使眼中。


    逃了?裘萬裏大驚,壯實的身體踏空向前飛去,站在心塵消失的地方探出自己的靈蘊,卻什麽也沒有發現,就好像對方從來沒來過一樣。他不甘地轉頭看向站在龍頭之上的長孫柔,開口喊道:“連你也留不住他?”


    長孫柔那絕美的麵容上沒有因為裘萬裏話裏的諷刺染上任何情緒,淡淡地回應他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對「時空」的大權有辦法?那這麽多年,我為什麽不去找他?難道你想說,我是故意放跑他的?”


    裘萬裏說不出話,既然長孫柔都說沒辦法了,那對於自己侍奉的神明——蠱母那邊也好有交代,畢竟這世上最為古老的神使都拿叛神者沒有辦法,自己這樣的“年輕後生”,又能怎麽辦呢。


    他的身形漸漸萎縮,黑色的紋路再次環繞在軀體上,皮膚的褶皺浮現,徹底恢複成一位慈祥老人的模樣。


    老者模樣的裘萬裏也沒急著離開,緩緩飛到長孫柔麵前,對她說道:“既如此,就這樣吧。”說著,他指了指下方的歸雁村,又道:“這座村莊的事情,我會跟你一同調查清楚,也好有個交代。”我也不願意得罪你這個老怪物,更不願意看到兩國之間起任何衝突,裘萬裏在心裏默默給自己的話做補充。


    出乎裘萬裏意料的是,長孫柔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淡淡道:“不必。我會自己調查清楚,若與你有關,我會親自去滇南的。”


    裘萬裏雙眼微眯,沒有作出任何反應,隻是點了點頭。離開前,他想問清楚關於「鑰匙」的事情。這是世間所有神使所追求之物,是有關於神靈的遠古遺留,那塊小小的藍色玉石裏不僅藏著「神權」,還隱藏著有關神靈的秘密。


    他不知道其中奧妙,但這是神靈渴求之物,誰都知道有多重要。但偏偏長孫柔不僅得到了它,還讓一條蛟龍在眼皮子下邊給“偷走”,在這偏遠山區躲藏了這麽久,自己居然一點察覺也沒有。他不禁懷疑長孫柔和那位叛神者之間是否有什麽勾當,但奈何自己沒有任何依據,也沒法無憑無據地去指責一位古老的神使。


    “蠱母神使若沒有什麽事的話,還請離開我國境。”


    這話語一如既往地充滿威嚴,大家都是神使,不僅在世間代表著神靈,也可以說代表著整個國家。就算你活的年歲比我不知道多了哪裏去,但起碼身份上是同輩,說這話倒是顯得長孫柔有些高高在上了。


    不過裘萬裏也隻是心裏惱火,倒不會表現出來,簡單和長孫柔行了個同輩禮,轉身向橫劍山那邊的滇南國飛去。


    目送著裘萬裏消失在天邊,長孫柔沒有去管下邊的歸雁村,也沒有去找長孫璃,身下的白龍又恢複到小蛇一般的體型環繞著她。


    忽然,她對著身前空無一人的天空淡淡地開口,像是喃喃自語道:“我還是很好奇,你手中的「神權」究竟還剩多少。”


    心塵那張濃霧彌漫的臉憑空顯現了出來,接著那身黑袍也跟著慢慢變得深邃,在這漫天烏雲裏倒是顯得不起眼,他搖了搖頭,道:“重要嗎?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手中那份「鑰匙」我替你保住了,接下來,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長孫柔少見地挑了挑眉,問道:“你居然說時間不多了?看來你真的......”


    “我說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幫的這個忙。”


    ——


    長孫璃騎著化為白虎獸身的白茉兒奔馳在歸雁山中,憑借兩個獸王鈴之間的感應,她們朝著阿泠所在的方向趕去。


    頭上的雷鳴漸息,歸雁山中下起了雨,雨滴拍打在樹林中,嘩啦啦的聲音反而顯得周圍非常安靜。


    路旁草叢裏突然躥出一隻肥胖無比的靈貓,這讓長孫璃鬆了口氣。看來這場神使之間的戰鬥沒有造成生靈塗炭的結局。那隻靈貓是那樣的肥胖,再胖下去都要看不出是個什麽物種了,她定睛一看,認出這是跟在阿泠身邊的那隻靈貓,是他的朋友。


    她把在雨中瑟瑟發抖的肥西提起來抱在懷裏,用靈蘊護住它不繼續淋雨。這一路上除了肥西,她們也沒有見到其他的野獸,心裏默默期望這山中的所有生靈,都是在災難發生前就早早離開了。


    直到她路過了一片枯萎的樹林,倒塌的樹木上到處都是血跡,皮毛和獸類的殘肢遍地都是,讓她一陣沉默。


    “阿泠...你在哪裏....”


    肥西在長孫璃的懷裏喵喵叫著,顯得有些悲涼,長孫璃懂得獸語,能夠聽得懂它叫聲中的含義,也能跟它溝通:“小家夥,你先前躲在哪裏?你有沒有見到阿泠,或者歸雁村跑出來的村民?”


    於是靈貓肥西把躲在山中時發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訴長孫璃,原來在心塵和裘萬裏交戰導致天生異象後它就一直躲在竹屋裏。


    可後來天上開始打雷了,甚至有些閃電劈在山裏,燒焦了樹木。它害怕極了,但好在不知為何,無論雷電還是蠱物,都沒能讓水潭旁的竹屋受到半點影響。


    “後來雷聲小了,那團奇怪的霧也散去了,我想下山去找阿泠,卻聞到了很大的血腥味。”它將自己的經曆緩緩道來。


    蠱霧散去後,肥西本想下山去尋阿泠,沒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白茉兒和長孫璃,它認得屬於白茉兒的氣息,於是找了過來。


    長孫璃聽完心想,按照肥西說的,天上和裘萬裏交戰的那位神秘人物應該是有意無意地護著竹屋。既然蠱霧封鎖了道路,阿泠應該不會丟下歸雁村的村民,為何不把村民都匯聚在水潭竹屋處。


    可另一顆交給阿泠的獸王鈴所處的位置是在山下,從開始到現在一刻也沒有動過,這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白虎獸身的白茉兒宛如一道白色的閃電奔行於林間,她們跟隨獸王鈴的指引,一路趕往歸雁村。


    剛要出林子時,長孫璃突然就明白肥西說的那股血腥味是從哪裏來的了。即便下著雨,那令人作嘔的血腥依然刺激著人的感官,飄蕩在這山間。


    出了樹林,眼前的景象讓她震驚。她和白茉兒雖然沒有進過村子,隻是遠遠地見過大概。


    印象中,這座國境邊上的小山村,雖然都比不上那小小的青山鎮,不過好歹是有著百戶人家的村落了,泥土房屋蓋著瓦片一棟挨著一棟,竹籬笆圈的小院子遠看也別有一番風味。


    說不上是什麽世外桃源,卻也算得上是一片樂土。


    而此刻眼前的歸雁村卻是廢墟一片,完全沒有一絲往日那避世小村莊的景象。


    長孫璃和白茉兒眺望過去,這裏連一棟完整的房屋都沒有,燃燒的火焰也在雨中奄奄一息,血腥中夾雜著嗆鼻的焦味。她們沿著進村的道路一直往前,隻覺得一片死寂,一點生氣都沒有。


    她不敢想象這裏遭受了什麽,心裏隻盼得一個所有人都平安的結果,不斷安慰自己,也許是阿泠帶著村民們都躲起來了。


    隨著她們的深入,連感歎半句的機會都沒有,撲鼻而來的衝天血腥險些讓久居皇城的長孫璃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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