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陳言帶著三堇瞬間後撤,伴隨著身上的億萬隻血色蠕蟲被狂雷掃落,飛濺。


    陳言看了下方還在滾蕩著的血池一眼,沒有絲毫停留的向著來時的方向折返。


    巽霆無法打破血池。


    無法讓人離開夢淵第三層,重返現實世界。


    這幾乎是對陳言的重頭一擊。


    他如今想要離開夢淵第三層,唯一的辦法隻有按下棄權按鈕。


    但問題是,三堇沒有棄權按鈕。


    他一旦離開,三堇就隻有死路一條。


    陳言身體奔襲在高空之上。


    夢淵第三層的難度簡直是史詩級別。


    他根本想不到羽昶昇是如何進入夢淵第三層後,又很快離開的。


    身後,三堇死死摟著陳言的腰部,麵色也是煞白了起來。


    人生中最大的絕望,便是當你發現一條走向希望的路並堅持走下去後,這一條路在你麵前被封死了。


    “陳……”三堇開口,她眼裏都有著淚珠閃爍。


    “別說話。”陳言開口,三堇瞬間閉嘴。


    身後,兩隻肥遺還在不斷追趕著,獰笑著,戲謔著。


    因為,擺在陳言與三堇麵前的,隻有死路。


    即使陳言的速度要遠快於她們。


    但一直這樣下去,陳言總會有力竭的那一刻。


    陳言麵色低沉。


    如果一個關卡,注定是死路。


    那這個關卡被設計出來的意義,又在哪裏?


    高考秘境,危機很大,機緣很多。


    很多考生都會死。


    但有一件事是注定的。


    這是一場考試。


    隻要是考試,就有解決的辦法。


    陳言的神情沒有一絲波瀾,這個時候他更不會讓自己來阻擾自己。


    他給三堇說的,就是他所確信的。


    當外部敵人已經出現後,內部便絕不能再次出現敵人了。


    恐懼、茫然、緊張、內耗、絕望等種種情緒,都是內部敵人!


    人類,就是在不斷戰勝自我的過程之中,找到真正的自己的。


    能克己,方能成己。


    陳言穿越石碑,穿越斬道聖竹所在的湖畔,穿越一整個深淵。


    身後,那兩隻肥遺緊追不舍。


    灰暗的世界之內,陳言再一次飛到了那一條無邊無際的冰河前。


    與其說是河,不如說是海。


    因為,根本看不到盡頭。


    冰河之上,那乘舟釣魚的老翁向著陳言看來,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小朋友,你的處境不好啊。”


    “能坐船嗎?!”陳言開口。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老翁。


    他別無他法了,此刻隻能想到老翁這一個破題口了。


    老翁看看向陳言,眸光一下子幽然起來:


    “不行哦。”


    三堇的麵色更是艱難,她將腦袋埋在陳言的背部,身體都輕顫起來了。


    陳言死死看向老翁:


    “你說過的,渡船隻需要一枚時間種子。”


    老翁眉頭微揚,搖了搖頭:


    “你有離開的辦法,根本不需要我。”


    陳言靜靜的看著老翁。


    下一刻。


    刺啦一聲!


    陳言化作一道漆黑流光飛離。


    緊接著,那兩隻肥遺趕到湖畔,她們似是根本沒看到老翁一般,向著陳言那邊飛去。


    …………


    火焰彌漫的密林之內。


    薑元渾身是血,一根臂膀都斷了。


    他大手一揮,一根根金色細針刺入臂膀斷裂處。


    緊接著,繼續施展各種絕招,轟擊著向他襲來的那三隻肥遺。


    能依靠四階境界,與三隻肥遺交戰到這種地步,足以證明薑元的實力了。


    薑元身具火焰,每每出手,便是火海翻湧,氣息恐怖。


    他的神色一時冰冷一時複雜。


    “差不多了。”


    他低聲開口,一腿轟出,岩漿一般的火柱轟飛一隻肥遺。


    “該棄權了。”他再度開口:


    “他們應該離開了吧。”


    薑元的眸色變得無比複雜。


    想起了進入高考秘境前,與那人的對話。


    他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夏祈,我終究幫他了。”


    他搖了搖頭,準備取出棄權牌。


    卻也在這時。


    薑元神色一頓,餘光掃見了一道正在向他這邊襲來的漆黑雷光。


    薑元眯起眼睛,一掌揮出,僅剩不多的火焰氣血將一隻向他衝來的肥遺推開。


    他死死的看著那遠處的雷光,眯起眼睛。


    他幾乎一瞬間猜到了巽霆無法斬開血池的這個事實。


    他歎了一口氣。


    這下子,真麻煩了。


    “陳言,你……”


    他冰冷低語著,雖是覺得事情麻煩了,但若是借此譏諷陳言其實也不錯。


    但當薑元看清了陳言身後跟著的那兩個東西是什麽後。


    薑元的眉頭先是一揚,緊接著雙眸都變得無力起來,隨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繃不住了,用盡了這一輩子從未使過的力氣嘶吼:


    “草!!!“


    又有兩隻肥遺!


    前前後後,一共五隻肥遺!


    那還玩什麽?


    此刻,薑元就算還有棄權牌,都無比絕望了。


    這裏是高考秘境,所有考生的境界都是四階。


    這個境界的壓製,對他不友好。


    因為,他是五階。


    而且,念力、氣血、橫煉皆五階巔峰。


    他說自己是大夏最頂尖的天驕,這句話沒有半點水分。


    有一點水分,他也做不了二階將星之首。


    因為其餘的那幾個二階將星,全是怪胎、妖孽。


    但他壓製自身境界,才進入了高考秘境。


    一身戰力發揮不出百分之一。


    原本這些都沒什麽。


    因為就算壓製境界,薑元的實力依舊是最強的那一批人之一。


    但現在……


    陳言趕到薑元身前時,看到了一張麻木的臉龐。


    薑元瞥了一眼陳言,隨後神態變得認真無比:


    “我會用盡一切拖住肥遺,救下三堇。”


    他聲音平靜至極,這一刻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因為,就算陳言不來救三堇,他也會來。


    掌國夏祈給他的命令,一是保護陳言,二是保護三堇。


    那年輕的掌國在得知夏寒舟對自己為數不多的好友身上施展了命印後。


    是暴怒到了極點的。


    他憤怒了一整天,怒斥夏寒舟這個他很敬仰的前輩,怒斥了整個夏氏。


    他知道,他是被推出來的夏氏代言人,是注定死去的人。


    但他依舊是一個人。


    他有好友,他是掌國。


    他難以忍受夏寒舟的自私與霸道。


    甚至,在某一刻對陳言產生了怨念。


    自己一個掌國。


    為了一個沒見過的人損耗了為數不多的壽命,為其求一次不死還不夠嗎?


    為什麽夏寒舟,還要對自己的好友施展命印?


    三堇,又做錯了什麽?


    但終究,年輕的掌國認清了一切。


    一切,都是夏寒舟在做,與陳言無關。


    所以,他在三堇離開金州之後。


    隻身一人來到了欽州,見到了薑元這個還在做臥底的二階將星之首。


    誰也沒想到,那個根本沒離開過金州的年輕掌國,會孤身一人來到欽州。


    當薑元在酒店吃飯時,遇到那個扮作服務員的青年時,整個人都是呆滯的。


    那是掌國。


    是一國之尊!


    怎能假扮成一個服務員來見他?


    那一刻的薑元明白了,夏氏是有未來的。


    這個未來不在夏寒舟的手上,不在陸巡陽的手上。


    可能,就在那個沒有多少年壽命的將死之人手上。


    世界,看到了他,但也小瞧了他!


    夏祈的目的很簡單。


    在夏氏賦予陳言的兩層保護上,又賦予了薑元保護陳言的這一層。


    在這第三層的保護內,摻雜了一絲自己的真實想法。


    保下三堇。


    薑元與陳言擦肩而過,兩人目光對視的一刹那,瞬間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如今,危機如此之大。


    但對於陳言來說,其實根本沒什麽危機。


    因為,陳言有棄權牌。


    但,三堇沒有。


    陳言一旦放棄,陳言不會損失什麽。


    但對於三堇來說,便是死路一條。


    “陳言,你按下棄權按鈕吧。”三堇低聲開口著。


    這一刻的她,很平靜,沒有結巴,很自然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後方,薑元真的憑借一人之力攔住了五隻肥遺。


    戰鬥聲不斷響起。


    三堇甚至不敢看後方的戰鬥。


    血肉的撕裂聲是那般刺耳。


    陳言一言不發,帶著三堇來到了村子的上空。


    村子下方,程子榛等村裏人仰頭看著他,有愛慕,有敬畏。


    陳言進入村子,挨家挨戶的搜尋。


    他感知著所有人的情緒,沒發現一絲可以求生的機會。


    “陳言,你要去哪,帶上我好嗎?”


    頰畔長著金羽的程子榛仰頭看著年輕的將星,無比虔誠與愛慕的開口:


    “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但陳言卻是一言不發的帶著三堇離開。


    他幾乎是用盡一切的飛行,搜尋整個夢淵第三層。


    所有密林,所有洞穴。


    在某一刻,他再度回到了村子內。


    三堇深深的埋著腦袋。


    沒有一絲機會了。


    什麽也沒找到。


    她甚至帶著哭腔,開口:


    “你……你……走吧,我……我搞……搞砸了。”


    陳言沒有開口,看著一個個向著他走來的村民。


    程子榛還在期盼的看著陳言。


    她知道自己與陳言之間隔著無數大山,但她還是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也就在這時。


    “呷!!!”


    一隻肥遺破開密林,尖嘯著向著陳言這邊衝來。


    砰的一聲。


    渾身冒火的薑元同時撲出,將那肥遺鎮在地上。


    薑元抬起腦袋,眼裏滿是苦笑:


    “沒找到出口嗎?”


    陳言搖了搖頭,他深吸了一口氣:


    “或許根本沒有出口。”


    陳言取出棄權牌。


    “什麽意思?”薑元一怔,緊接著低吼:


    “你也要放棄,你也會放棄嗎?!”


    他難以相信,陳言竟然要放棄了。


    那三堇怎麽辦?


    三堇低著腦袋,此刻竟是鬆了一口氣。


    陳言卻是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見過的最絕望的人有兩個,一個叫周路。”


    他緩緩升空,此刻不知道是在給自己說還是給身後的三堇說。


    “還有一個,叫鱈妻。”


    “名叫周路的那人,在親手滅殺了絕望的母親後,發現了絕望並未到來,徹底陷入絕望”


    “名叫鱈妻的那個,在無盡的悲痛之中,跨越了生死,又走向了死亡。”


    陳言麵色平靜,腦海在不斷的思索著。


    真相,好像是無盡黑暗之中的最後一絲光點,被他看到了。


    “我用盡一切都不願意成為周路,所以,我更喜歡鱈妻。”


    他踏步高空,將一切晦暗撥開,好像見到了真諦所在。


    “幽幽斬屠傷無度,夜闌濺淚心自哀。”


    吼的一聲。


    四隻肥遺衝殺而來,他們越過了薑元,向著陳言衝去。


    薑元咬牙,他想要站起,‘哢嚓’一聲,早已被惡意腐朽的雙腿斷開了。


    他不能繼續戰下去了。


    也就在這時。


    陳言按下了手中的棄權按鈕。


    呷!!!


    四隻肥遺嘶吼,她們要拚盡一切要殺了陳言。


    卻也在這時。


    陳言的身上浮現光華,那是空間的波動。


    三堇身體一顫,此刻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完成了任務。


    可是在下一刻。


    轟的一聲。


    陳言將手中棄權牌扔出,其上所籠罩的空間波動離陳言遠去。


    那襲來的四隻肥遺眸光齊齊一縮,此刻竟是直接向著棄權牌追去。


    隻有毀掉棄權牌,陳言才會被封在此地。


    隻有棄權牌消失,陳言不管做什麽都會死去。


    此刻,震驚的不僅是肥遺。


    還有薑元,還有三堇。


    “陳言……”薑元都呆滯了,他沒想到陳言會這麽做。


    卻見,那年輕的三階將星在笑:


    “你有離開的辦法,根本不需要我。”


    這是那老翁的話。


    表麵的意思是陳言有棄權牌,隻需要按下棄權牌就可以離開夢淵第三層。


    真實的意思是。


    隻要陳言還有棄權牌,那就永遠無法真正靠著自己離開夢淵第三層。


    因為離開夢淵第三層的方法,陳言早已知曉。


    他大笑一聲:


    “長願在陌踏冰河,以身破石碎夢沉。”


    鱈妻的詩裏不早就寫了嗎?


    踏過冰河,才可擊碎沉夢!


    “我的同道人,你再一次的幫了我!”


    那四隻肥遺還在追逐棄權牌,陳言卻是化作流光向著冰河衝去。


    “薑元,你棄權離開吧,我看你要不行了。”


    薑元一怔,耳畔再度傳來陳言的聲音。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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