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語霖道:“這有什麽稀奇的,興許他們兩人誌趣相投,你還不許先生交個知己啊?”


    徐言道:“可是我也沒看出來林沐哥哥和先生有什麽一樣的地方啊,一個孤傲如鬆竹寒霜,一個風流似流水桃花”


    江語霖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這話可不能讓林先生聽見,不然他會殺了你的。”


    徐言又想八卦些什麽,房門突然被推開了,晚英端著個托盤開開心心地走進來,也沒看清屋內的人是誰就開口道:“公子你吃完飯了嗎?我還沒有吃呢,我和你一起行嗎?”


    一腳蹦進來,托盤險些滑落,待他看清屋內站著的兩個人時,一愣,把托盤小心放在桌子上,直起身子笑笑:“子路,你……你們都在啊,公子呢?”


    徐言也沒想到會遇到晚英,不過轉念又一想,他是桑鈺的書童,自然是可以隨意進出桑鈺的房間,還可以和他一起吃飯。偷偷瞧了瞧旁邊的站得跟一棵玉樹一樣的江語霖,確定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於是隻好由自己說了:“我們是來找林沐哥哥輔導功課的,先生他在書房。”


    晚英控製自己不去看江語霖,盯著徐言道:“你臉上的傷……”


    徐言摸了摸腦袋,還有些疼,隨意道:“沒事兒,幾天就好了。”晚英點點頭,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徐言口中的先生指的是桑鈺,他往裏間看了看,道:“林公子也在裏麵?”


    徐言看他一臉習以為常的表情,越發不解為什麽桑鈺能和林月野成為知己,還沒想完,晚英又問:“那你們為什麽會站在外麵?不是說要輔導功課嗎?”


    徐言慚愧道:“我們剛才不小心打碎了先生的玉盤,他罰我們在這裏麵壁。”


    晚英道:“哦。麵壁。”


    徐言道:“你……”


    晚英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道:“那你們麵著吧,我先吃飯了。”


    徐言和江語霖:“……”


    過了一會兒,書房裏又傳出來說話聲,卻有些爭吵的語氣,徐言也顧不上裏麵在吵什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飯菜,江語霖萬分嫌棄地“嘖”了一聲:“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徐言咽了一口唾沫,兩眼冒綠光:“晚英,你吃的什麽,怎麽聞著這麽香啊?”


    晚英道:“是蒜蓉油麥菜。我自己做的——要嚐嚐嗎?”


    徐言就等他這句話,趕忙點頭,晚英用小碟子夾了一筷子,起身走到徐言麵前,舉筷子餵給他吃,問道:“怎麽樣?”


    徐言道:“真是他太好吃了!我晚飯吃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晚英笑得眉眼彎彎:“晚飯那是廚師和廚娘做的。”聽到誇獎他很開心,一抬頭正撞上江語霖專注的目光,江語霖微微一怔,掩飾一般迅速別過眼神,他也有些不自在,默默走回桌邊坐下。


    徐言注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掩袖輕“咳”了一聲,調節氣氛:“師兄,山長讓你抄寫《周禮》你抄完了嗎?”


    誰想一句話又說到了兩人的痛處,晚英越發窘迫,江語霖低聲道:“還沒。”


    徐言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哪壺不開提哪壺,未免又說什麽惹他們不高興的話,便閉口不言了。


    屋裏靜了一會兒,徐言無聊望房頂,心中想道:“好尷尬,什麽人能說句話啊,先生,林沐哥哥你們隨便一個人都好至少出來一個啊……”


    想到這裏,書房中的兩人仿佛聽見了他的心聲,爭吵聲越來越大,隱約有摔什麽東西的動靜,三人對望一眼,不明白裏麵發生了什麽,突然,桑鈺掀開簾子出來了,一臉惱羞成怒地對追出來的林月野道:“別跟著我,你不是覺得你是對的嗎?”


    林月野笑道:“你生什麽氣,辯不過我也別氣壞了自己。”


    一句話又觸到了桑鈺的逆鱗:“我辯不過你?”


    林月野一臉欠揍:“那為什麽你要跑出來?”


    桑鈺深一口氣:“那好。既然你認為你是對的,那明天你就自己去臨安吧。”他走到徐言和江語霖麵前,“正好他們倆也要進行院試了,都別去了。”


    林月野抱著雙臂:“他們倆愛去不去,但你必須……”


    桑鈺道:“你管我去不去。”


    林月野:“別鬧了。”


    桑鈺氣得臉頰通紅。


    晚英見怪不怪,江語霖和徐言卻感覺顛覆了認知,他們從未見過桑鈺對誰表現出除了淡然之外的情緒,但這確實是林月野才能夠做到的。


    第49章 意氣爭執


    從後院回來,徐言走在夜晚的小路上,道:“師兄,回齋舍?還是……”


    江語霖道:“我要去藏書樓,抄書。”


    徐言道:“又要通宵嗎?”


    江語霖道:“嗯。”


    山長已經放鬆對他的懲罰了,並沒有給他限製抄完的時限,況且當時山長也隻是在氣頭上,過後也頗覺後悔,但是礙著尊首的顏麵沒有撤回對兩人的處罰,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自己執行。但是江語霖素來自律,長輩交待的任務從來不敢懈怠,而且當時他也確實是犯了錯,即使山長放鬆,他自己也是不肯鬆懈絲毫的。


    徐言嘆道:“師兄你又何必這麽執拗,那《周禮》如此之厚,像你這樣通宵抄寫,身子會撐不住的。你還要複習參加院試,忙得過來嗎?”


    江語霖笑笑:“所以我才要請先生幫我輔導功課。”


    徐言道:“那也會很累吧?”


    江語霖踢踢路上的小石子:“不累,但能靜心。”


    “靜心?”徐言瞭然,想到了別的地方,“哦,你說牽月樓那邊的動靜是吧?”他臉色灰暗了一下,“是挺噪人的。”


    “子路。”江語霖轉頭看他,看出他心裏在想什麽,“我也沒有母親,哥哥也沒有,可是什麽叫男兒當自強你懂嗎?”


    徐言定定看著他,突然笑了出來:“幹嘛突然這麽嚴肅?師兄你放心,前段時間我確實是有些任性,但是我現在真的想開了,牽月樓隻是我母親在我心裏的一個象徵,虛無縹緲,我應該珍惜的是你們這些陪在我身邊的人。”


    江語霖欣慰道:“你明白就好。”


    繞過一座小橋,一個聲音在身後道:“當真明白了?”


    江語霖轉過頭一看,竟是山長,忙屈身行禮作揖:“學生見過山長。”見徐言卻站著不動,用胳膊碰了碰他,他才萬分別扭地叫了聲“山長”。


    山長“哼”了一聲:“跟長輩行禮是你那樣嗎?不懂規矩。你兄長平時是怎麽教你的?”


    徐言悶著頭不答,山長負手站在他麵前,道:“按照夫子教導你們的,再給我重新行一遍禮。”


    徐言依然不動,像沒有聽見他說話似的,江語霖見山長臉上已微微有了一絲慍色,偷偷沖徐言遞過去一個眼色,徐言才不情不願地彎腰又行了一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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