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野道:“應該的。”


    最後他站在桑鈺麵前。


    桑鈺笑著說:“你我就免了吧,你知道,我最不會應付這種場麵了。”


    林水寒看著他被冷風吹紅了的臉頰,不由分說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其實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桑鈺道:“好了再不走車夫就等不及了。”


    “走了走了。”林水寒走下亭子,坐進等候已久的馬車裏,還在朝眾人揮著手。


    回書院的路上,林月野徐子霖和幾位夫子坐一輛馬車,桑鈺陪晚英他們三個孩子坐一輛馬車,一路顛簸,看他們三個都不說話,桑鈺首先開口道:“過了年又要到院試了,你們兩個有把握嗎?”


    徐言道:“有!”


    桑鈺無奈地笑笑,然後看向江寧。


    江寧道:“我也有。”


    徐言道:“師兄你一定要認真溫習啊,別又像兩年前那樣說的挺好結果還不是失利了。”


    “咳咳。”桑鈺責怪地看他一眼,“你這個孩子怎麽說話的?”


    “啊?哦哦哦,”徐言也意識到自己口誤,急忙辯解,“對不起,師兄,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他寬容地笑笑,不動聲色看了晚英一眼,“這次我一定認真讀書,絕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


    徐言道:“嗯,咱們倆爭取都能考過院試,給哥哥和書院爭光!”


    “嗯。”江寧看向桑鈺,“如果先生你能給我們輔導功課就好了。”


    桑鈺一愣,笑道:“又說什麽傻話。”


    這時,旁邊林月野他們坐的馬車掀開了車簾子,林月野探出頭來,沖桑鈺道:“我們打算去園子裏聽戲,給學生們放一天假,你去不去?”


    桑鈺淡淡道:“不去。”


    林月野道:“難得有子霖請客,咱們又不掏錢。”


    桑鈺麵色一冷:“我說了我不去。”


    林月野道:“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啊,小鈺——”


    桑鈺“唰”地一聲放下了車簾子。


    第43章 聽戲吃酒


    桑鈺的馬車一路載著他們往書院而去,到了城中,林月野他們的馬車的車夫一甩馬鞭,車子掉轉了頭,一路煙塵向戲園子的方向疾馳而去。


    到了一條街上,這街上共有四個園子,一路車馬擠滿,甚是難走。他們隻好下了車徒步過去,將到戲園門口,一陣鑼鼓喧天,隻見一片五花雲彩,擺著花老虎花狐狸,也有花兔子,旁邊報子上寫著今日出場的戲班子。


    林月野早就聽說揚州戲曲著名,隻恨無緣親聞,如今有機會,自然滿心期待,跟著眾人進了園子。立刻有看坐兒的引他們到場中坐了,拿墊子與他們鋪好,又獻上香茶,道一聲“客官好坐”便又去招呼其他人了。


    林月野四處張望,兩邊樓上樓下場中都坐滿了人,前麵戲台子上也即將開台。


    那邊樓上戲房門口有幾個小旦,十六七歲的樣子,都生得粉妝玉琢,如秋水芙蕖一般,眼神流轉,直把人的魂兒都勾去了


    林月野道:“那是哪個班子的,真是冰雪一樣的容貌,隻是不知唱功怎樣。”


    徐子霖笑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不久戲開台,第一場是《西山一窟鬼》。


    這原是個話本子,在坊間流傳開了,就經人改寫成了戲文。講的是有一個叫吳洪的福州秀才,到臨安求取功名,但是沒有考中,盤纏也花完了,就找了個西席先生的差兒先做著,等著下一次大比。後來遇到了從前的鄰居王婆,王婆給他說媒,娶一位名叫李樂娘的女子為妻。李樂娘帶著一個丫鬟叫錦兒,還帶著一千貫的私房錢。


    相親的時候,吳洪覺得她們太漂亮了,簡直不像人,像下凡的仙女。後來證明她們確實不是人,而是鬼,吳洪回到家鄉,一打聽,才知道王婆也死了有年餘了。癩道人途經此地,吳洪求助,癩道人捉鬼。原來吳洪前生實為道人藥童,但凡心不淨,被罰與鬼消遣,備嚐鬼趣。吳洪遇此一窟鬼,大悟,舍俗出家,雲遊天下。


    林月野想起臨安有一家茶樓就叫西山一窟鬼,一些文人雅士都愛去那裏。想來茶樓老闆叫這個名兒,是覺得能傍個名人名作,生意興隆,二來也是希望警醒讀書人,上樓喝茶時能想起這個故事,不要貪圖富貴美色,悟透人生的一些真諦。


    這齣戲幾乎是原汁原味的南曲,曲牌的運用頗為靈活自由,表演也不拘一格。開頭有敘述劇情梗概的開場戲,由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開唱,腔調豪壯,氛圍開闊,讓人很快進入意境。演吳洪的男伶上場,一開口字正腔圓,清爽明快,把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隨後各個戲角出場,獨唱、對唱、輪唱乃至合唱,使人應接不暇。最後雲霧漫出,吳洪跟隨道人雲遊四海,男伶回頭看了一眼台下眾人,仿佛那就是傷他心神的廣闊人間,那一眼無限幽怨,逐漸消散於茫茫人海。


    戲唱完,徐子霖道:“何如?”


    林月野嘆道:“真是開了眼界,世間果有如此絕美戲曲,聽了南戲才是不枉風流一世。”


    徐子霖道:“正是此理。”


    林月野道:“也難怪林水寒先生有男風之好,見這樣瑤台碧月般的少年,真是叫人不與傾心也難。”


    徐子霖不屑道:“他那樣是玷辱了人家,隻是賣藝謀生的少年,又不以色侍人,何以酒色自娛。”


    林月野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便不置可否,專心聽戲。


    他記著桑鈺不高興,但是因為徐子霖不日就要走了,此行遙遠,權作是為他踐行,也不好掃他的興,於是陪著他一直遊逛到了傍晚,落日的淒艷光芒灑滿大地,幾個人才盡興而歸。


    徐子霖叫他一起去齋堂吃晚飯,林月野委婉地拒絕了:“我回後院和桑鈺一起吃吧。”


    徐子霖哼道:“你們共患難一回,倒交了心了。”


    林月野嗬嗬嗬。


    他以為桑鈺會在竹林裏彈琴,但是沒有,推開桑鈺的房門,他正在桌前坐著,晚英在一旁給他盛飯。


    林月野踱著步子走過去坐下,晚英立刻又去給他盛了一碗飯,林月野沖他笑了一下,然後對桑鈺說:“怎麽不等我一起吃?”


    桑鈺道:“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


    桑鈺惱羞成怒:“我為什麽要等你?”


    林月野笑道:“我發現咱們倆出去一趟回來,你對我是越發沒有禮數了。”


    “你……”


    林月野道:“你看,我剛來書院那幾天,你見了我還客客氣氣的,跟我說話也是有來有往的,再看現在,尤其是這幾天,說什麽都不聽,還動不動就跟我生氣,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我……”桑鈺怒瞪著他,“我沒有聽你的話?這些天你讓我做什麽我沒做?”他突然認真起來,“你要去楚地我跟著你去,我幫你救那個被拐賣的女子,你和葉淨去砍伐廣梓木,我陪著阿婆,你們去看祭祀不讓我去我也沒去,回來住客棧你要跟我一間房我拒絕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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