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兮這便離開了。


    辰明衍一點點收攏權力處置大臣,頒布的改革詔令也越來越多,其中多多少少涉及到了朝中那些世家的利益,路歸兮聽著新下的政令十分擔心。


    他倒不是不支持對方,隻是辰明衍才登基幾年啊,位子還沒坐穩呢就開始改革了,萬一激起這些人的反彈怎麽辦?!


    辰明衍跟他說過,改革這種事情要溫水煮青蛙一步一步來,他一向是個沒有九成把握不會出手的人,如今的做法是不是太貿然激進了一些?路歸兮越想越擔心,轉身就忘了自己原本計劃要去的地方打道回了京城。


    雲澤還是那麽繁華,與他離去時相比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


    他不想讓辰明衍知道,誰也沒通知自己偷偷回的宮。


    先帝在位時便已偷偷潛入過數次了,宮中的道路早就熟記在心裏,宮內守衛的巡邏時間路線又都是他定下的,路歸兮仗著自己功夫高強就翻了進去。


    他先是到了辰明衍的寢宮,裏麵隻有點點微弱的燭火搖曳。


    他的衍兒是個好皇帝,國庫被糟害空虛的不成樣子,他便以身作則開源節流削減用度。路歸兮隻是掃了一眼就轉身離開了,辰明衍若是在寢宮中歇息,這裏定然不會隻有這幾個人這幾隻蠟燭的。


    路歸兮隻是想確認辰明衍的安危,特意選的後半夜來的宮中,他隻是想偷偷看對方一眼,沒成想這個時間對方竟然不在寢宮……


    路歸兮挨間屋子屋子翻了過去,終於在禦書房中發現了對方的身影。


    他似乎剛剛忙完,跟在一個小太監的身後出了禦書房的門。引路的小太監手中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夜色已經極暗了,那麽點光芒勉強才能照亮麵前的路和眼前的人。


    辰明衍長大了很多,在他的麵前時總是乖巧聽話的就像個鄰家的孩子,這個時候褪去了平時的嬉皮笑臉,板起了臉沉著麵容……他著了一身玄色繡龍紋常服,遠遠看上去一副沉穩模樣不怒自威。


    那是路歸兮從未見過的模樣。


    辰明衍今年才十八,做皇帝還是太早了。


    可十八歲這個年齡放到民間也是足以自立一府成為一家之主的年紀了。


    辰明衍無論長的再大個頭再高顯露出再多的才智,在路歸兮的眼裏都是個孩子。這孩子的苦處難處他都知道,他心裏總覺得自己要多護著他一點多幫他一點,可如今親眼看到辰明衍的這副模樣,路歸兮才終於反應過來,這個孩子早就長大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這孩子已經成長為一國之君了。


    他聰明強大,一個念頭就決定了無數人的生死。


    路歸兮見過先帝,那人雖說是被酒色玩樂掏空了身子滿身肥肉足下漂浮兩眼無神,但到底還是能隱約看出皇家人的俊逸相貌。辰明衍恨這個父皇恨的牙癢癢,恨不得弒君殺父,可他們二人之間的血脈聯繫是斬不斷的。


    辰明衍的身上總是有著他父皇的影子。


    他眉目俊逸行事張揚,帝王應有的霸氣雖然還看不出多少,但已經能隱約窺見一絲了。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發號施令成竹在胸,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當之無愧的帝王了。


    他的孩子長大了。


    路歸兮靠在假山後麵,僅看了一眼就收回頭去,心裏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這股失落感從何而來,隻是深吸了口氣低嘆了一聲,轉身便離開了。


    辰明衍跟在小太監的身後,似是不經意間往假山的方向側了側頭。


    (十七)


    路歸兮出了皇宮漫無目的滿京城晃悠,他心裏亂作一團,不知應該去哪兒不知該如何是好。辰明衍說自己可以找他,可那都是小孩子的玩笑話做不得數的,他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兩條相交的直線,錯過了那個交點後便各自行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了。


    都說帝王心最難測,路歸兮知道他那麽多不能展現在世人麵前的秘密,換成別人早該擔心飛鳥盡良弓藏了,但路歸兮卻什麽都不怕。


    辰明衍善於揣測人心,路歸兮正如他猜測的那樣,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在意的存在。


    他的前半生交給了陸仁,後半生交給了辰明衍。


    劍為主人取得了無數場戰鬥的勝利,哪怕自己被砍的傷痕累累,主人要折斷它的時候它卻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哪怕辰明衍下一刻遞給他一杯毒酒讓他喝下去……他也不會反抗的。


    路歸兮繞著大半個雲澤走了一圈,他途徑的地方都是辰明衍還未登位時與他一同來過的,直到他拐進一條小巷子,這才突然頓住腳步。


    從他出了宮門起,身後的人就一直跟著了。


    跟了這麽多條街,也不嫌累。


    路歸兮繼續往巷子裏走,不知為何初見的情形一下子就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突然間就明白了,無論辰明衍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是小時候的那個孤身站在大堂裏受人打量,會顫抖著手猶豫要不要抓他衣角柔聲叫他哥哥的孩子。


    他連命都能交給辰明衍,現在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路歸兮卸了全身的防備,任由身後的人一棍擊昏自己。


    (十八)


    冰涼的茶水潑在臉上,路歸兮逐漸恢復意識。


    他睜開眼睛,熟悉的麵龐映入眼底。


    辰……辰明什麽來著?


    總之是辰明衍的六哥就對了。


    “見到是我,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那人起身重倒了一杯茶,在杯中搖來晃去就是不喝。


    “除了你還能有誰?”路歸兮漠然道。


    “也對。”那人嗤笑一聲:“太子被你們殺了,就剩下我了。”


    “太子是自盡的。”路歸兮嚴肅道。


    “哈?”六皇子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極好笑的笑話,捧腹笑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跟太子鬥了這麽多年,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他這個人啊,把命看的比什麽都重要,隻要給他一個活命的機會,讓他做狗舔鞋他都願意,怎麽可能會自殺?”


    “我那皇弟無非就是不想要這個弒兄的惡名罷了,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啊,你怎麽什麽都信他啊?”


    路歸兮側過頭不答話了。


    “你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除了我那皇弟其餘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致”。他嘆了口氣。


    “餵。”六皇子蹲在他的麵前:“你現在可是落到我的手裏了,就不能認真一些嗎?”


    路歸兮仍舊是麵無表情看他。


    “我說怎麽說什麽都查不到你的下落,沒想到你的膽子這麽大,居然敢直接躲在皇城裏。”


    “當然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這可是你教給我的。當初你不也是躲在我的府邸裏了嗎?”。他掰開路歸兮的嘴就把那盞茶灌了進去:“別怕,這是散功的藥,沒有毒的。”


    “我那皇弟不知何時才能得到你失蹤的消息,在那之前還有很多時間。”


    六皇子屏退了下人:“我們來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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