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二更陸辭瑜方才出了屋門。他身上僅著了件裏衣, 外批了件薄薄的長衫,提了幾桶井水便進了灶房去燒。


    院中靜悄悄的, 又因是秋日深夜寒氣冷重井水冰涼,他提進了屋燒起火,兩手放在嘴邊輕“哈”了一口氣。


    林遲接受他了。


    這是他未曾想到的。


    可能是因為這孩子打小就不受重視的緣故, 陸辭瑜這麽強烈的控製欲對他來說非但不是負擔, 反而會給他帶來不可名狀的安全感。


    正如同陸辭瑜時刻擔心對方會無法容忍下去一樣,林遲也擔心著陸辭瑜哪天就對他沒了興趣。


    他們兩個人都能察覺到對方的不安, 並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撫調和。


    簡直就是天生一對。


    陸辭瑜蹲在灶前, 不時往裏添上幾根柴火, 笑的眉眼彎彎。


    鍋中水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水中一個個氣泡接連浮上,他這才反應過來水已經燒開了。


    他兌了些涼水試了試溫度後將水提進屋, 取出平日裏洗浴的木桶,走到床邊將昏昏欲睡的人打橫抱起沉在水裏。


    林遲本來就疲累的很,在溫度略燙的水中一泡,困意更是立馬就湧了上來, 他艱難睜開眼皮, 靠在陸辭瑜肩上就不動了。


    陸辭瑜摸了摸他的臉,脫了自己的衣服也跨進了水中將人攬在懷裏。林遲尋到了熟悉的溫度在他胸口蹭了蹭, 無意識的像是撒嬌般的小動作讓陸公子心頭一片柔軟, 恨不得立馬把人弄醒再戰三百回合。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有這麽做, 隻是在人額頭吻了吻, 繼而專心幫他清理起身體來。


    懷中少年的身子纖細,掌下的皮膚細膩溫熱。雖然有幾處帶著幾條細小的疤痕,但好歹是個剛過十八歲的孩子,年齡擺在那裏,正是一生中最好的幾年之一。


    陸辭瑜也不知道他這麽大還能不能被稱呼為少年了,隻是他願意這樣稱呼對方,簡直是在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比對方大了六歲的事實一般。


    身為年長的一方,總是要多照顧對方一些的。


    他今日也消耗了不少“精力”,按理說早應該累了。不過可能是他太過驚喜,忙完了一切到了現在竟然絲毫睡意都沒有。


    陸辭瑜倒了水抱著人上了床。少年的呼吸細慢起伏綿長,顯然早已睡熟,他盯著人看了大半宿竟也不膩,分毫不困。


    這個朝代的紙質窗麵看不到外界,也不知道天色如何什麽時辰了。陸辭瑜索性抽出被下一直與林遲相握的那隻手,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一下,繼而將對方手臂塞進被子裏掖好,起身靠在床頭從空間中取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書是林陽托人捎回來的往年考題之一。


    這個朝代與古代所差不多,排列都是豎版暫且不說,字也是類似繁體的。雖說是繁體,但文化這種東西畢竟也在隨時發展變化,每隔一段時間傳入一種新文化就會被同化不少。


    陸辭瑜先前就發覺這點了。


    大部分的字還好,能勉強根據上下文猜出來,有的生僻字或者變動大的字簡直是一頭霧水。他一方麵教著林遲,其實另一方麵自己也在熟悉著這個世界的字。


    不是沒有想過一點點拿簡體字書寫下來……不過仔細想想,這樣的確是方便了,但是日後他是要在這個朝代生活下去的,再看見時還是會分不出來是什麽字。


    現在辛苦一些將其背下來總是值得的。


    多年的閱讀習慣不是一時間能更改的,陸辭瑜看的十分難受,大半天才能讀進去一行字。偏偏這又是官場上要用的東西,動不動就能砍人頭要人命,行行句句都書麵官方的很,可著華麗的字詞就往裏加。其間又外帶不少皇帝或長輩的避諱用字,簡直比他當年考專業證書還要難。


    讓一個理科生翻譯豎版偽繁體文言文,這不是欺負人嗎。


    說好的穿越者自帶光環呢?別人穿越過來考個狀元分分鍾的事兒,他個自小練書法的卻連字都認不全。


    陸公子嘆氣。


    可能是毛筆的粗細與筆墨的局限性,紙上的字大多不小,那種粗頭的筆撐死了也就隻能寫幾行,再多就會洇成一團墨點了。故而一頁紙上其實也沒多少東西,陸辭瑜略略翻了幾頁,低頭認真看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那根散發著微弱昏黃燭光的細燭燒盡,陸辭瑜揉了揉脖子下床推開門,這才發覺外界已天色微亮了。


    他回屋換了身衣服,陸歸兮正在準備早上的飯菜,他與人打了個招呼便出了門。


    左右都睡不著,索性當做晨起閑逛了。


    陸辭瑜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漫無目的走了一段路,回過神才發覺竟到了新房的選地。


    原本還是凹凸不平荒草叢生的一片空地,這才短短幾日就被這些漢子全部剷平了。地上能看到新挖出的一個個坑一條條溝,都是他提前交代好的。


    這裏麵被他計劃著鋪上管道通水供熱等等,不過陸辭瑜還沒尋到能代替化工材料的物品。畢竟是要埋在陰冷潮濕的地下的,竹或木多多少少都不太合適。


    陸辭瑜進臨時建造的屋裏搬出了個木凳,坐在凳上對著那片地出神。


    實在不行就用現代的管道吧……反正是埋在地下的外人也看不到。可他家與別人家這麽大的不同,進了屋子晴熱冷暖還能感應不出來?若是有人好奇又該怎麽辦?


    好奇心害死貓,如果為了這麽一時的享樂毀了後半輩子的安定人生他都沒處哭去。


    難不成用瓷製的嗎……可瓷器易碎不說,價格尤其昂貴。普通一個瓷罈子還好,真要燒製這種長度粗細都有要求的管道當今朝代的生產力也不允許。


    哪怕生產力允許,他也沒有這個能力聚集這些工匠啊。


    林遲說過,這裏的冬天格外的冷。陸公子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長這麽大就沒見過幾次雪,人生中的嚴寒都是在末日中度過的。


    那時候他還在逃命途中臨時組成的小隊裏,十幾個心思各異的人藏在一間房裏哪有什麽隱私可言,當時他隱身異能還未覺醒身上隻有一個空間,為了防止被發現秘密什麽都不敢拿出來。


    那段酷寒簡直快把陸公子凍出心理陰影了,冬天隻想宅在家裏每天抱著林遲睡覺背書畫畫。


    不過……所謂貓冬嗎,說不定幾年後的某個冬天,林遲肚子裏就該有消息了。


    他撐著下巴,越想越遠。


    空間裏存著不少書。起初陸辭瑜想著無論在哪處知識都是最重要的財富,他有意識的收了不少。閑暇時也翻了翻,講的是挺明白的,可是他大多看不懂。


    好在書籍的基數龐大,陸辭瑜整理時翻到了不少基礎工具書,農業商業樣樣不少。其實真要說來這個世界的生產力也沒有想像的那麽低下,古人也沒有一般人想像中的那般愚笨,聰明的人大有人在。


    可能在某些方麵發展的程度角度不同,但他們的想法和能量不容小覷。


    陸辭瑜嘆氣,他倒是不介意把現代的一些東西帶到這裏發展建設的,可也要考慮到自己的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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