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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二爺還沒有死?”


    “不對,他說沉香死了?!”


    “你才不對,三太子明明在說,敖春那小子快死了,要九轉金丹來救?”


    梅山兄弟被這一連串的消息震的暈暈忽忽,語無倫次,一時之間竟是根本沒想到灌江口哪裏來的九轉金丹。


    哪吒正不信邪的繞著那柄劍打轉。


    拿又拿不起,破又不破不了,這可如何是好?


    梅山老大納悶的走過去,從地上撿起劍。


    “那九轉金丹跟二龍寶劍又有什麽關……”


    梅山老大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猛然瞪大眼睛的哪吒一把拉住:“你!你能拿得起這劍?!”


    “啊?”


    梅山老大回過神後笑道:“東華帝君說過,這二龍寶劍桀驁護主,又置於灌江口數千年,所以除了二爺,隻有我們兄弟……”


    怎奈哪吒根本不給他把話說完——


    “拿得起就好,快跟我來!”


    風火輪何等急速,就算哪吒拽著一人,等梅山五兄弟反應過來追出廟,早就看不見人影了。於是你看我我看你,望著搖搖欲墜的柱子,茫然。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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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界變得很多麽?


    是的,三界變得太多,事情早就不是起初預計時的樣子。


    可是無論如何,無論怎樣。


    這柄劍,終於到了他眼前。


    “二爺?”


    梅山老大瞪大了眼,萬萬沒有想到被哪吒這麽一拖,竟是見到了他這生都不想再見的人,而且——那熟悉的麵容,那觸及到自己手中二龍寶劍時微微的動容,雖然隻是瞬息,卻已經能讓梅山老大看出很多東西了。


    楊戩慣來喜怒不形於色,旁人很難猜測他在想什麽,可是一個人總是有些地方是熟悉的人有跡可循的,那分明就是等待了很久之後終於有個結果的如釋重負。


    這種神情他熟悉。


    每次要去擒拿各家神仙時,得到寶蓮燈時,要殺沉香的時候——


    這個神情幾乎讓梅山老大如墜冰窟,寒意湧上心頭,什麽敖春什麽九轉金丹的都拋在了腦後,心裏隻一個念頭:哪吒這是中了二爺的計了,絕不該把二龍寶劍帶到這裏!


    “楊戩師兄,這陣法……”


    那邊哪吒兀自遲疑著一邊望太乙真人一邊說:“我看不明白啊,是這東西麽?”


    闡教眾仙全都好奇的望向那沉寂無光的古劍,梅山老大下意識的抓緊,額頭全是冷汗,若非楊戩隻是站在那裏,沒有絲毫伸手來取劍的意思,隻怕他就要緊張得喊出聲來。


    就在他思量是否該轉身逃走——顯然不現實,經歷過封神之戰又如何不認不出崑崙十二仙,闡教的上仙,那絕對是惹不起躲不起的人物。


    旋照一直在偷望著楊戩,她就覺得今天挺不對勁,雖然她不知道普賢祖師剛才為什麽忽然發怒走了,也不知道玉鼎真人的些許心神不定究竟是為什麽,反正盯著楊戩總沒錯。當然她不可能知道自家師父正氣得咬牙切齒——隻是忽然,她看見楊戩眉宇一動,帶著驚詫,欲言又止,當下大是好奇順著楊戩的目光望去。


    “玉鼎真人……”


    梅山老大失魂落魄的望著已被玉鼎真人握於手中的二龍寶劍,自己手指無力空握,竟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從手中被奪走的。


    完了——


    這大約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到了玉鼎真人手裏,跟到了二爺手裏,有什麽區別麽?


    有。


    當然有,隻是梅山老大不可能知道。


    除了負氣而走的普賢真人外,這裏沒有人知道。


    除了龍吉公主外,三界也沒有人知道。


    古劍輕吟,上浮出無數玄妙紋路,可也隻是瞬間,就被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一一撫平下去,慢慢顯現出劍身本來的顏色,色如象牙,蒼白如玉。


    “這把劍——”


    哪吒一聲輕呼,疑惑的盯著喃喃:“我好象在哪裏看見過……”


    太乙真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傻話,既然是灌江口拿來,自然是楊戩的法寶,你見過又有什麽出奇——慢著!


    楊戩什麽時候用法寶了?


    玉鼎師兄什麽時候煉法寶了,他怎麽不知道?


    玉泉山上下不是以不見一件法寶著稱的麽——要是見了,那麽就隻有哀悼了,肯定是斬仙劍,不死也嚇走半條命。


    “是了,這好象是龍吉公主的……”


    距離封神戰已經太遙遠,那場火焚西歧的慘烈之戰已然在記憶裏模糊。


    “是龍吉公主的二龍劍,當年公主初生,因是玉帝與王母長女,伏羲神王及女媧娘娘賜了三件法寶,就是三界真水而成的霧露幹坤網,元涵萬物的四海瓶和鎮壓妖邪的二龍劍。”


    廣成子隨意的點頭道:“隻是聽聞三件法寶有莫大威力,實則並不能施展,這件事情三界一直很奇怪。”


    也是他活得最久,入闡教最長,上古時沒事還得下凡上達天聽才會記得這些有的沒的。


    就連梅山老大也是初次聽聞此劍來歷,不由得瞪大了眼——


    龍吉公主的法寶,怎麽會到了楊戩手裏?


    “不管怎樣,那也隻是傳聞。”


    赤精子從鼻子裏冷哼一聲。


    “龍吉公主啊——”雲中子翻著眼睛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當年封神戰好象是見過的,可是半點不記得了。


    那邊哪吒急得都要跺腳了,好不容易弄來了這劍,可是現在卻在玉鼎真人手裏,再急,也沒那個膽子去搶啊。


    淡淡銀光纏繞劍身,輕微顫動,已經沉寂了無數年,似乎它,也等的不耐煩了。


    微微掙動著,似乎就要脫鞘而出,卻又無可奈何的在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指間掙紮。


    玉鼎真人卻好似沒有聽廣成子與身邊師兄弟的議論,握劍的手,隻是更緊了。指fèng間露出一絲一縷的金色光華,寶劍無助,纏繞的銀光隻能逐漸淡去,卻又不甘願蟄伏的輕吟著。


    旋照瞪大了眼睛,寒華也發現了。


    這師徒二人□的覺得不妙。


    要讓玉鼎真人動用法力壓製這柄劍——


    旋照連忙轉頭去望楊戩。


    震驚,旋照從沒有想過,會在楊戩的目光中看見這樣凜冽的情緒,她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天庭神仙聞之喪膽的司法天神,淩厲冰寒,與其說是讓人戰慄,不若說是決絕。那眼底的情緒也許太深,她難以看清,總覺得有深掩其中的懊悔,痛苦,以及——


    銀光愈加暗淡,古劍得不到分毫呼應,它掙紮著,卻掙脫不出那隻手。


    玉鼎真人並不說話,隻是淡漠的,又深深的望向楊戩。


    終於,那劍的光華就要徹底淡去,楊戩的目光似乎也黯淡下來,但是自始自終,他看的,並不是那柄劍。


    就在諸仙依舊毫無所覺的紛紛嚷嚷,哪吒著急得團團轉,而寒華和旋照莫名其妙的鬆下一口氣,雖然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時——


    玉鼎真人慢慢抬起了手。


    “師父?”


    剛才都不曾動搖分毫的楊戩驚然抬眼。


    這次,那冰冷的殺氣連一旁的諸仙都感覺到了,各自一驚望來,隻見玉鼎真人緩慢的,一字字道:“記住,楊戩,這件事情,為師並不贊同。”


    緩慢鬆開手指,一時銀光大盛,古劍的輕吟充滿了無法置信的喜悅。


    就這樣,跌入楊戩手中。


    朝來霧晚時無


    俞東林縱然不能說是平安鎮裏最有名的人,起碼也是這個小鎮乃至方圓幾十裏最令人畏懼的人了。


    事實上他的長相併不可怕,性子也好,再加上還不到十六的年紀——給他造就可怕聲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唯一的弟弟,俞西河。


    就跟很多一輩子都不認得自己名字的淳樸百姓一樣,在俞東林曾經為家的村子裏,東邊是一片樹林,西邊是一條溪流,這兄弟二人早已經記不清長相的父母給他們取這樣的名字,本是件無可奈何的事情。要知道在那一村子人幾乎都姓一個姓的時候,什麽小三小四,隻這一叫,怕是滿村都是應答聲。


    其實小孩子都是一樣,天性好奇,什麽都想拿到手上來看看,不懂道理,不知是非,這些本來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問題就在於俞西河從小沒有父母,而且他的哥哥,並不懂得怎樣來教會弟弟為人處事,再加上原先山中獵戶的出身,什麽禮儀斯文規矩,無疑都是平生聞所未聞的東西。


    那年天災,先是凶獸肆虐,而後是幹旱,能從邊陲之地一路逃難而來的人,若非孔武有力,不是自相殘殺,沒有劫殺無辜,又哪裏還能苟延殘喘。這一路上,俞東林什麽都不用做,想他帶著件光華流轉,傻子看了都知道是很值錢的神兵利器,年少瘦弱又背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就足以引得無數人將他們當作目標,當然這些人的結局最終隻有暴屍荒野,而他們身上的幹糧卻讓兄弟二人不至餓死半路。


    千裏路遙,總有遇到棘手之事的時候,也許是一隻餓得發慌的大蟲,也許是官府來的捕快,無論再怎麽兇殘的逃亡流民,都隻好躲在那個十幾歲少年的身後,因為畜生隻要填飽肚子而官府隻要有人頭可交差升官發財同樣不管哪個流民,就這樣慢慢的,為了活命,這些人聚到了一塊,並進入川境,留在了這個小鎮附近。


    俞東林對他們並無好惡,即使這群人曾經燒殺搶掠,那也是為了活著,就和他自己一樣。山中長大的十幾歲少年,並沒有什麽正義道理可講,這些人害怕他,又需要他,所以跟著他,有食物和水也首先恭敬的拿過來給他。


    也許他並不想看見那食物上還帶著溫度的鮮血,也許他能挨餓過這一天,但是剛四歲的弟弟呢?幹旱使方圓數十裏都看不見一隻兔子,即使他身手再好,又能抓到什麽獵物?


    總得活下去。


    少年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卻從沒注意,他背上的弟弟,有時並不在睡覺,而是睜著雙好奇的眼睛,看著這一切。


    俞西河最不陌生的,也許就是這些哀號與鮮血,在他還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和哥哥是帶著剛死的獵物回家,在他稍微長大一點的時候,看著的是遍地屍體和幾近諂媚的討好。


    因為他是俞東林的親弟弟。


    小到好吃的東西有趣的玩意,大到珍貴的器皿甚至活生生的人,隻要他喜歡,他的哥哥什麽不給他,小孩子並不懂得好惡是非,隨意任性一下就會又哭又叫,說討厭一個人再也不想見一個人,於是這個人他果然再也沒有見到了。


    ——他自然不會想到,那個流民是怎麽被其他人掐死。


    ——俞東林更不會去關心,那群流民裏好好的會少一個人。


    他的心思,除了弟弟,更多的就是被那柄奇異的,給予了他一切的神兵吸引,整天都著了魔似的望著,俞東林已經不止一次,在模糊的意識裏看見那個銀鎧黑袍凜冽身影,乘風而來,端雲而立。他一直在看,那個身影手持這件神兵對戰那些凶獸的每一招每一式,就像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看到成片的金銀,越看越沉迷,越學越覺得不夠,自從在平安鎮定居下來,俞東林整日沉迷武學,根本不知道他的弟弟,在外麵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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