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悅沒有吭聲,他確實不知情。就象張文卓說的,這麽一大筆貨,沒有實力的,拿在手裏倒是負擔,但是康慶能那麽果斷地搶了,暗中使了多少力,那是外人無法得知的。


    “七哥真是大意失荊州,”封悅並不吃啞巴虧,在張文卓麵前不肯示弱,“這下給‘小混混’修理了,心裏不服氣也是沒辦法的事。明明知道我不是什麽有分量的籌碼,還非要扣在手裏,這做法有點狗急跳牆呀!”


    說著話,封悅調整了個姿勢,他的手在被單下試圖在張文卓看不出的情況下,摸摸手機是否還在。但他很快也感到自己的做法太可笑,張文卓這麽精打細算的人,不可能忽略這樣的細節,他肯定知道自己的手機有追蹤器。


    張文卓的臉色開始難看了,但卻依舊保持著冷靜,他抱起雙手,朝後一靠,挑撥不成,他想嚇唬嚇唬封悅:“二少,若康慶不肯合作,他也好不到哪裏去。東歐那些亡命之徒也不會放過他;那頭的人野蠻到是大少也不想招惹的,哦,對了,說到大少,你不要寄希望他能回來救你,從美國飛回來,少說也要十二個小時,”他說著看了看表,“可是,康慶隻有六個小時的時間,給我答覆。”


    “康慶的安全,就不用七哥操心了,如果我沒猜錯,他也未必會找別的買家,那樣的化,這事可就惹大了。七哥不過是個中間人,康慶搶了你一次,兩頭將來都不會在相信你,七哥怕的,是康慶搶你亞太這一塊兒的市場代理而已,隻怕這回他得手,將來七哥的生意不好做嘍。”


    張文卓霍然站起身,眉頭皺起來,封悅成功地挑起他的怒氣,這正是封悅的目的,張文卓虛偽的平靜,讓他看著心煩,隻有惹他不痛快,封悅才覺得平衡些。


    “二少,你很懂得如何激怒別人,你以為有大少在,我就不敢動你?”張文卓知道自己上當,整理情緒,再坐了下來:“既然敢把你押下來,我就不怕大少的關係。二少還是自求多福,若康慶保你,大家皆大歡喜;否則,恐怕就要二少委屈陪葬了。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好,”他靠近封悅的臉,眼裏的眼光突然柔軟下來,“能跟二少死在一起,我張文卓也不白活一場。你這伶牙俐齒的,倒是說說看,康慶會換你回去嗎?”


    封悅別過臉,不再說話。張文卓似乎也把意思說明白,站起身準備離開:“二少安心歇著,需要什麽就直說,我一定盡量滿足。”


    張文卓一離開房間,那兩個黑衣人就湊近坐下來看著他,封悅也不理睬他倆,他小心地掃了周圍一圈兒,這個房間很大,外麵連接著客廳,還帶個封閉的房間,好像是會議室之類,他有種莫名其妙的預感,這兒不是之前清醒一陣的那個房間,看來張文卓是換了地方。


    封悅猜不出這裏是哪兒,感覺有點象酒店,可又覺得不太可能,張文卓怎麽會把自己藏在這麽公開,容易查找的地方呢?但是轉念一想,就因為公開,康慶才不敢帶著傢夥衝來搶人,未必是個壞主意。難怪他似乎隻放了兩個保鏢而已,連近身的幾個熟悉的臉孔,都不曾在這裏出現。人越少就越難追蹤,何況還把親信都散落在外頭,掩人耳目?封悅直覺地推斷,康慶肯定摸不到這裏的。


    現在連個時間都沒有,無法盤算現在局勢如何。康慶對軍火界的野心,並沒有隱瞞過他,隻是他不知道原來康慶已經暗中做了這麽多的努力,來鋪平道路。這恐怕是康慶唯一的機會,封悅琢磨著,唯一的機會,扳倒張文卓的勢力。他不會傻到搶了這麽大一筆軍火,再找新買家,肯定是和同樣的買家說上了話。


    其實,買家哪裏管貨是從誰手裏轉過去?經過康慶這麽折騰,以後就再也不會信任張文卓,輪到康慶的機會,就自然大很多。若不是趕上這麽個兵荒馬亂的節骨眼兒,張文卓以為自己成功地用波蘭街的紛爭套住康慶,而過於自信,馬失前蹄,康慶不可能這麽順利地得手,他好不容易得手,卻又因為自己栽了。


    封悅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明知道可能是出了事,怎麽就壓不住心裏那麽點急切,非要找小發出來喝茶呢?康慶明顯已經預備這一招,卻給自己的任性破壞了。封悅越想越心煩,翻了個身,感覺那兩個人的目光恨不得立刻釘住他,讓他動彈不得,這讓他極度反感,索性坐了起來。


    “二少有什麽事?”他們立刻問。


    還不待他回答,門開了,張文卓從容地拿了托盤走進來,問他倆:“怎麽了?”


    “哦,二少可能有事……”


    “你們出去等著,”張文卓將托盤擺在桌子上,手裏拎的紅酒也一併放下,“二少這是想起來?正好我還怕你餓著,這點東西將就吃著,趕明兒我再單獨請客,為你壓驚。”


    “有必要這麽裝模作樣嗎?”封悅冷冷地看著他,“就象你剛剛說的,康慶根本不會為了我,放棄他唯一的機會,七哥何苦浪費這時間在我身上?”


    “咱不說那些心煩的了,”張文卓心情似乎不錯,讓封悅直接聯想到,大概是有什麽好消息傳來,“今晚和二少共渡良宵,也沒什麽不好,隻怕我對二少的心思,若不自己厚著臉皮點明,恐怕要一輩子都沒有機會。”


    他的笑臉,如今在封悅的眼裏,就象猙獰的牛鬼蛇神,隻想狠狠地將他的偽裝撕下來,那樣才不會輸給他。封悅冷笑出聲:“七哥想得真多,我就算是喜歡男人,也不至於是個男人就上心吧!”


    張文卓的眼裏飛快地閃過讓人琢磨不透的,堪稱脆弱的一絲情緒,他埋頭開了紅酒,自己倒上一杯,從兜裏掏出個小巧的遙控器:“二少不要說氣話,你就是把我氣蒙了,咱今晚的交易,也不能不做。我知道你現在腦袋裏就盤算著怎麽逃呢!我給你吃顆定心丸,想都別想,你就是出了這個屋,也下不了這層樓!”


    說著,他按了遙控器上的按鈕,沉重的落地窗簾緩緩地拉開,封悅楞了。房間半麵都是落地窗,萬家燈火的城市,就在他們的腳下蔓延,象是嘲笑封悅的落網,滿天群星閃爍,明亮如童話裏的夜空。


    原來是“東方帝豪”,封悅心裏嘆氣,康慶就算再聰明,也算不出張文卓把他藏在這裏。今晚樓下的大會議室正辦著市政廳一年一度的“傑出成就貢獻頒獎”,城裏有頭有臉幾乎都在受邀之列,因此警力充備……封悅被沒頂的失望包圍。


    “九十九層,”張文卓自斟自飲,挺來勁兒的,“城市的最高點,二少,你說我對沒誠意嗎?”他近近地坐在封悅身邊,側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側臉,情不自禁地問出來:“康慶有什麽好?值得你為他捨生忘死,作jian犯科?”酒精讓張文卓蠢蠢欲動的心思衝動起來,他湊得更近,輕輕地嗅著封悅頸間的脈動,那句“我喜歡你”,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封悅緊忙朝後撤身,恨不得下床躲避,他臉上厭惡的表情,冷不丁刺傷了張文卓,幾乎是出於本能地,伸手攔腰抱住封悅,往後一攬,扯回懷裏。酒被碰灑,空氣裏頓時洋溢起酸澀的葡萄酒的味道。雖然內心極度反感,封悅卻沒有抵死掙紮,他的腰抵住了塊硬硬的東西,那是張文卓隨身的槍。


    與此同時,波蘭街康慶的住宅裏,徹夜燈火通明,全城撒了大網開始搜尋,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派了人去,本來收到情報,說張文卓下午出現在“西行倉庫”附近。派人馬過去,搜了半天也沒影子。有人看見晚上四五點有輛黑色豐田出來,結果,在蘇打路的地下車庫裏搜到,附近沒有任何張文卓出現過的線索,肯定是車庫換車走的。


    張文卓很小心,他的親信今晚全部都在按兵不動,沒有動靜,根本無從查證他現在人究竟在哪兒。不管誰的電話,一律不接,鐵了心就算你康慶捉了人質反要挾我,我也一概不管他們死活的態度。康慶的關係網如今堪稱滴水不漏,結果,在張文卓的精心部署之下,竟然賺不到半點便宜,康慶真有些沉不住氣了。


    “下午綁架的人查到沒有?”


    “很可能是有人帶著幾個越南人幹的,”阿昆束手而立,和他匯報,“應該可以查得出來,但是今晚肯定不行,怎麽也得明後天。”


    康慶凝神思考,有點想不通,那現在看守封悅的人是誰呢?既然親信現在全部就位,張文卓不可能找些靠不住的人……他正為這個問題糾結,傳來輕輕扣門的聲音。阿昆開門查看,小聲地說了兩句,走回來問他:“康哥,封雷的從美國的電話,你要不要接?”


    “哪兒呢?”康慶腦袋裏事情太多,一時想不清楚,習慣地看了看電話。


    “他……打的是小發哥的手機。”阿昆說。


    康慶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小發和封雷的關係,他微張著嘴,說不清詫異還是尷尬,頓了頓才說:“讓我和他說吧!”


    從阿昆手裏接過小發的電話,康慶遲疑了片刻,他並不真的心甘情願地想和封雷說話,而且這事關係張文卓的死活,就算封雷的麵子,恐怕也是白搭,況且封雷追到自己這裏,恐怕也是張文卓不接他的電話吧!這麽想著,他心裏找到一絲平衡。


    “是我。”他簡短地說,等待封雷開始話題。


    “不管你手裏的軍火值多少錢,對你前途有多重要,你現在馬上和張文卓恢復談判!”封雷迫不及待地說,“我在回去的飛機上,落地的時候,我想看見封悅毫髮無傷地在機場等我。”


    “該不是張文卓是連大少的電話都不接吧?”封雷的語氣,讓康慶不禁冷笑:“還是說,大少和張文卓合夥做這一場戲,來套我手裏的貨?這伎倆可不陌生啊。”


    封雷那頭沉默片刻,斷然掛斷電話。


    第十一章


    封雷那頭傳來嗡嗡的盲音,他掛斷了電話。


    “東方帝豪”的房間裏,張文卓饒有興趣地與封悅癡纏,封悅打的主意逃不過他的眼睛,這人素來清高得很,就算是口頭輕薄他的,斷個手腳買教訓,也不是沒有的事,自己今晚這般褻瀆,他即便嘴上伶牙俐齒,卻一忍再忍,明顯是在尋找機會脫身。張文卓倒不點明,藉機占了不少便宜,精神上其實一直戒備著,每次封悅試圖伸手,他便扭轉局勢,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玩興正憨,腰間突覺一鬆……封悅的速度,讓張文卓暗自佩服,一個剛剛從昏迷中清醒的病人,什麽功夫底子都沒有,憑藉的就是轉移他注意力,在他這麽戒備的情況下,竟然還拿得到他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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