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琥,」喬真的聲音近近地,「我在你公司樓下,能上去找你嗎?」


    「哦,我下去吧!你開車嗎?」


    「是啊。」


    「那你去‘崑崙花園’等我吧,那裏有停車位。」


    「好。」


    我交代傑西卡去吃午飯,讓她有事打我手機。「崑崙花園」就在公司對麵,過了地下通道,一出來就看見喬真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他穿了件很乍眼的粉紫的t恤兒,白色的帆布長褲,我覺得街上的小姑娘都沒他鮮艷。


    走進去,點了份商務午餐,我早飯就沒吃,已經餓得前胸貼肚皮了,喬真減肥呢,不吃飯,卻笑吟吟地遞給我個大紙袋。


    「什麽呀?」我探頭看一看,裏麵包得嚴實,看不出裝的什麽東西。


    「粽子,這不是快端午節了。」


    「哪能,這才五月……」可再仔細一想,五月底了,可不快了麽!


    「周末就是了!我自己包的,送了好多給朋友了。」


    「你那麽有閑功夫?到處不都有賣,買幾個吃意思意思得了。」


    「外頭買的哪趕自己包的好吃?甜的鹹的都有,你和蘇楊吃吧,吃不了就送阿姨叔叔。」


    我倒是不常聽見他提蘇楊的名字:「那謝了。」


    「謝什麽呀,過節不就這麽回事兒,要是不忙活這些,也就沒意思了,你別嫌我愛折騰就折騰就成。」


    喬真這點和鄒童有點象,特別愛動手做東西。我們剛同居的時候,特意在廚房裝了那種外國常用的大烤箱,他沒事兒就愛烤個蛋糕,麵包什麽的,還有各種各樣的餅幹,弄得很漂亮。可是他減肥,什麽也不亂吃,結果都進我肚子,害得我倒是胖了好幾斤。


    「還熱的呢,」他說,「撥一個來吃。」


    「不好吧?」我朝周圍看看,這裏也是很高級的地方,我倒吃自己到的粽子,怪怪的。


    「有什麽呀,你是這裏的老主顧吧?他們還敢說你呀!」


    喬真永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伸手拿一個,就開始給我剝,糯米粘粘的,拉這絲兒,裏麵有紅棗,挺誘人,他伸手還和服務生要白糖,把我弄得這個不好意思。好在服務生也沒讓我們難堪,用特精緻的小碟,把白糖送了來。


    「最近生意怎麽樣?」我問他。


    「挺好的,我正打算開分店呢。」


    「這麽快?」


    「資金運轉得過來,沒有問題,在找地方。」


    「有大概的方向嗎?我幫你看看。」


    「好啊……」


    我們聊了大概一個多鍾頭,我就拎著沉甸甸的一袋粽子回到辦公室。


    我分了些給辦公室的小姑娘,當午飯後的點心吃,她們都愛吃甜的,還剩不少,我越想穿得跟蝴蝶似的喬真拎著一大兜粽子在街上走,越覺得滑稽,這人真是世間少有的我行我素。


    下午三點多,辦公室沒什麽事,我就沒久留,提前回家,今天蘇楊下午沒有課,他一般會提前回來,去寵物店接了賽文,再回家。我想昨晚弄得不愉快,多少是因為我問得不得當,主動賠禮道歉吧。上了樓掏鑰匙開門的時候,聽見屋裏有笑聲傳出來,進了門一看,阿姨還在,正和蘇楊在廚房忙活呢。


    見我回來,蘇楊笑著說:「哥,你回來啦?過來,看我們給弄什麽好吃的了?」


    他眼睛裏有血絲,帶著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似乎昨晚的不愉快沒有發生。我連忙過去一看,哎呦,我的天呀,又是粽子。


    「蘇楊學的可快了,」阿姨誇獎他說,「開始連粽子葉都拿不住,你看現在包的有模有樣的。」


    「不行啊,」蘇楊不好意思地,「沒有阿姨包的好,我包的沒稜角。」


    「怎麽想自己包粽子了?」我把喬真給我的放在地上,「朋友還送我不少他包的呢。」


    「家裏包的和外麵賣的不一樣,」阿姨說,「蘇楊前幾天就說要包,我今天就把東西買全了,恰好他在家,非要跟我學。」


    最後,我把喬真送的給阿姨帶回家,蘇楊包的「沒稜角」的,我們都留著自己吃。他不知哪裏弄得好大一隻鍋,煮著粽子,滿屋子都飄著粽子葉的清香,我記得小時候也有這樣的時候,在院子裏的爐子上,煮著大鍋的粽子,然後分給鄰居。轉眼好多年過去,這特別的香氣,又牽回過往的懷念。


    「哥,昨晚,我不應該和你賭氣,」蘇楊一邊在熱氣氛氛中,搗騰鍋裏的粽子,均勻加熱,一邊和我說,「你別誤會,我沒有揪住你和喬真不放。」


    我沒想到倒是他先開口說這事,走過去,貼著他的身體:「明明就揪了,還說不是?」


    「不是,」他有點急了,回頭見我臉上戲謔的表情,才知道我又要耍他,不滿地「嘖」地一聲:「我和你說正經的,怎麽沒正行啊?」


    「怎麽不正了?我剛要和你說這個,」我捉住他手裏的勺子,強製放一邊,「你先別管那些抽離八怪的粽子啦!」


    「嫌我包的不好,沒有喬真包的漂亮唄!」蘇楊挑了挑眉毛,開始反逗我了。


    我一把抱住他:「你看你這嘴,快比上鄒童了。誰跟你說喬真包的好的?」


    「師兄說的,師兄說喬真很會做家務事。」


    「家務事有阿姨,用他幹嘛?」


    「哥,」蘇楊的小臉沉下來,一副認真的模樣,「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我。」


    「知道,我也要和你說這個,我和喬真認識了很多年,要我現在裝著不認識他,也挺不好的,弄得我好像很沒有風度。但你放心,我不是吃著鍋裏的,掛著盆裏的人。」


    蘇楊皺眉想了想,調皮地問:「誰在鍋裏,誰在盆裏啊?」


    「鍋裏的是粽子唄!」我捲起他就往臥室裏跑,「剝了皮趁熱吃!」


    那以後,我不再提蘇楊的從前。反正那些都是過去的,追究也是沒用,何況它就算糟糕,夜塑造了如今這個讓我愛到無可救藥的蘇楊,塞翁失馬。從前都是過期成本,兒如今和將來,我們要分享每一寸時光,這就夠了。


    至少在當時,我是那麽想的。


    七月裏一天,我剛和客戶談完,蘇楊打電話過來,問我還有沒有事要忙,我說大概差不多,他就和我說:「師兄請了兩天假,我打電話,他也不接,你能去他家裏看看他嗎?」


    「我怎麽去?廖思成住哪兒我都不知道。」


    「他在自己家呢,」蘇楊說,「這幾天廖思成父母過來,師兄搬回自己的地方住了。」


    「他父母來幹嗎呀?」


    「不知道……反正你去看看吧,我心裏不踏實。」


    我隻好開車過去了。


    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應,鄒童上來脾氣就這樣,我都已經習慣了,不停地按,直到他過來開門。


    「你他媽沒完了?不給看門就是不想見,這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鄒童「騰」地拉開門,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瞪著我。


    我幾乎一下看見他淤青的嘴角:「操,誰打你了?」


    第69章


    鄒童側身,老大不樂意地讓我進了屋,他磨蹭的鎖了門,等他再轉過頭,臉色那叫一個臭:「你來幹嗎呀?看我笑話是不是?」


    「這是說的什麽話,」他的態度讓我特別不舒服,真是好心成了驢肝肺,「我還不能關心你了?」


    「少在我跟前裝蒜,你們還能那麽好心?媽的都等著這一天呢,沒了江洪波,我就不帶好過的。現在你們高興了吧!」


    「喂,你別狗咬呂洞賓,誰不想你好了?」鄒童混上來的時候,修養再好的人也是難以消受,我和客戶談了好幾個鍾頭,這會兒已經累的沒什麽耐心:「你要是不能好好說話,讓我進屋幹嘛?我賤的呀,上門找罵。」


    鄒童低垂著腦袋,靠牆直站,氣鼓鼓地不說話,隱約地見他鼻翼微微呼扇著,象是要哭了,我不禁心軟,想起蘇楊交代我的,「師兄這幾夫心情不好,你說話注意態度哦!」我語氣徐緩地問他:「誰呀?他爸媽?」


    鄒童點點頭。


    「怎麽搞的,他跟家裏出櫃了?」


    「過年的時候他家裏人就有點知道,前兩天他回家,給人一逼,就……」鄒童鄒眉,顯得很煩惱,他似乎並不想廖思成出櫃,「他爸媽立馬追來了,他媽媽沒什麽文化,一口一個狐狸精,勾引他兒子,說話特難聽。我他媽什麽時候勾引過他兒子?」


    「廖思成什麽意思?」


    「鬼才知道。」


    我去了廚房,弄了些冰塊,拿毛巾裹著,給鄒童冷敷著,最近真是見鬼,他和蘇楊都挨嘴巴子,打人不打臉,這幫彪悍的女人,實在太不仗義了。


    「怎打這麽厲害?他爸他媽都動手啦?」


    「就他媽,跟個潑婦似的,廖思成和他爸都怕她。」鄒童拿冰塊在臉上滾動,疼得直皺眉:「要不是看她是廖思成他媽,我罵不死她的,刁老婆子,怎遇見她了,真他媽的倒黴。」


    「那,你暫時先搬回來住?」


    「不搬回來怎麽辦,倆人不走了,說他兒子的地方,他們要住,要我滾。誰稀罕那破地方,整一塊兒還沒我的客廳大呢!」


    「別氣了,先分住一段也沒什麽……」我本來想問他有沒有按時吃飯這類,這人脾氣怪,一有點兒什麽事兒,就絕食,特嚇人。


    可是還不待我開口問,門鈴突然響了,鄒童坐著不動,似乎已經猜到是誰,我見他不動彈,隻好走到門口,朝外一看,果然是廖思成。


    「他來了,開不開門啊?」


    「不給開!」


    「別鬧了,有什麽話,還不得說清楚,賭氣又不能解決問題。」我勸道,「我讓他進來吧!你也不能躲一輩子。」


    鄒童抱腿縮在沙發裏,再不吭聲,我當他默認,開了門。廖思成看見我,尷尬地打了招呼以後說,「我來看看他,」


    「行,你倆談吧,我得走了,蘇楊還在家等我呢。」


    出門給蘇楊打了電話,他還在學校,問我怎麽樣,我累得快散架,隻說晚上回家再說吧!


    鄒童這樁事,外人真是插不了手,這年頭哪這麽容易找個如意郎君,何況還是男人找男人,讓他自己折騰去吧!管多了,還懷疑咱的動機。其實,他說江洪波見不得他好,真是挺混蛋的,他自己心知肚明,td製藥那種企業,哪年不進幾個海歸的,廖思成還能比別人出色哪裏去?要不是江洪波,他能從回國凡事一帆風順才怪!別人看不出,鄒童心裏比誰都明白,如果他非要往人腦袋上扣屎盆子,那誰都沒轍。私享家論壇錄入  不過氣頭上的話,始終不能當真,畢竟他倆生活那麽多年,對彼此的脾氣心性是了如指掌的,生氣了扯出來罵,大概也是親近的一種表現吧!上帝保佑,我家蘇楊可別跟我那麽表達「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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