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們都抱頭蹲在地上,一大群看守和他們手中的電棒——盡管由於電池的缺乏,電棒大都隻有警棍的作用——已經很好的震懾了鬧事的犯人們。


    獄長走上前去,看守們讓開一條道。“怎麽回事?”獄長問道。


    一個看守道:“報告!他們,打架鬧事!”


    獄長道:“哦?誰那麽皮癢了啊?”他的眼光掃過地上的犯人,犯人們紛紛低下因為聽見他語氣裏的輕鬆而抬起的頭,因為他的眼光太過淩厲。他淩厲的眼光讓他馬上就看見幾個犯人口帶血絲,鼻青臉腫。


    那看守道:“是百羽他們幾個。”


    獄長指著百羽:“你,說說吧,怎麽回事?”


    百羽嘟嚷著嘴,眼光四處亂轉,喃喃又說不出話來。獄長心裏有些好笑,百羽這樣的老大絕對是個幌子,老大能是這個樣子麽?也隻有曾通這樣的白癡相信百羽這樣不成材的傢夥會是鶻山監獄犯人的大佬。可是,百羽為什麽要欺騙曾通,這倒是個問題。另外,誰是真正幕後的老大呢?


    百羽久久地說不出話來,獄長一個跨步,一腳踢在百羽的臉上。百羽一栽倒在地上,與此同時,獄長的眼睛飛快地掃向四周,卻並沒有發現誰的表情值得懷疑。


    “我在問你!”獄長吼道。


    百羽依然不說話,一抹嘴角的血漬,又爬起來蹲下。


    這是獄長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挑戰他的權威!雖然獄長知道其中定有蹊蹺,但他還是飛快地、裝做暴怒狀地抽下旁邊一個看守的電棒,開始瘋狂地抽打百羽。


    鮮血飛濺,百羽悶聲不啃,獄長也一言不發,隻用沒開電源的電棒說話。旁邊的看守和犯人們當然更加不敢啃聲。現場唯一的聲音,是電棒擊打在百羽身上如同擊打敗絮的“撲、撲”聲。每個人的視線焦點都落在了獄長的肢體語言上,卻忽略了獄長的眼光正飛快地來回在他們身上掃動。逐漸地,有血漬飛濺到看守的褲腳上,犯人的臉上。犯人們的臉上有種不忍的神色。


    百羽終於抗不住了,他道:“別——別打了!我說……我說……”


    獄長停下手,將鮮紅的電棒扔還給看守,接過餘學鈞捧著的熱茶喝了一口,道:“這不就對了麽?快說罷。”獄長已經沒有耐煩心來聽百羽的胡編亂造,他可以肯定,這是場目的自己還不明確的陰謀。策劃者就是那個幕後的老大,鶻山監獄囚犯中真正的老大。而且,這個陰謀已經持續很久,從欺騙曾通就開始了。


    百羽揩了一下眼角的血,指著一個人道:“我……我們在洗衣服。他——他先動手的。他沒有肥皂了,就來用我的。”


    “哦?”肥皂的藉口幾乎讓獄長笑出聲來,但百羽沒有自己承認而又牽扯出一個人來,這倒有點出乎獄長的意料。百羽指著的犯人獄長不認識,但是如果曾通在場的話,會知道這個老頭正是那個神秘的烏鴉。


    “是這樣麽?是你先動手的?”獄長盯著這個烏鴉。烏鴉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說:“不是這樣的,也不是我先動手的。”


    獄長又喝了一口茶,因為他看見百羽在說完之後就將眼光看向身旁的一個犯人。事情越發有趣起來,而且這個烏鴉,似乎也不大尋常。獄長道:“那麽事情是怎樣的呢?”


    烏鴉道:“他們叫我一個人洗該他們洗的所有衣服,我不同意,然後他們讓我跪下,然後他們動手,就這樣打了起來。”


    獄長冷笑一聲,如果是這樣,為什麽烏鴉身上沒有多少傷痕?倒是旁邊幾個犯人臉上全掛了彩,難不成這傢夥還是個高手不成?“是這樣嗎?”他問旁邊的犯人。眾犯人一起搖頭。


    “那是怎樣的?”獄長問道:“你說。”


    一個犯人說道:“確實是烏鴉搶人家的肥皂,大家都看見了的。”旁邊犯人都點頭。


    獄長指著那個不時用眼光示意百羽的犯人:“你說,事情是怎樣的?”


    那犯人道:“就是百老大所說的。”


    獄長一挑眉毛,百老大?自從自己警告過百羽不要找曾通麻煩之後,還沒有人公然這樣稱呼百羽。獄長冷冷地看著這個犯人,他有厚厚的嘴唇和薄得可憎的眼睛,一身寬大的囚衣隨風搖擺似乎在暗示這個犯人的消瘦,而他眼睛裏的凶光卻居然直接麵對獄長的眼光,讓獄長多少有點明白這個犯人的身份。獄長點點頭,回頭問周圍的看守們:“是這樣吧?不必否認了。”


    沒有一個看守敢於接口,卻也可以理解為沒有人站出來否認。獄長冷笑著捧著茶杯,道:“把這個犯人,你,”示意烏鴉,“帶到我的房間來,我要親自審問。其他人,繼續今天的工作。”他轉過身離去,不再停留。


    獄長離去良久,看守們紛紛散去,那個消瘦的囚犯走到幾個犯人抬著的百羽跟前。犯人們紛紛道:“崔哥。”


    “百老大,怎樣了?”小崔木然著臉。[更多精彩,更多好書,盡在[5 1 7 z . c o m]


    百羽盡量直起身來:“沒……沒事,操,太雞巴狠了。你……這主意也太不怎樣了。他怎麽……”


    小崔道:“他太厲害了,百老大,他看穿了。”


    百羽點點頭:“我也知道……你們去吧。”


    小崔點點頭,轉身吩咐道:“百老大吩咐了,都他媽好好給我洗衣服!”


    獄長揚起眉毛:“這麽說,你就是我們的曾通小朋友認識的那個烏鴉了?”獄長依然坐得端正,他的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但閃爍的眼睛和象昆蟲的觸鬚一樣靈活彈動桌麵的手指卻泄露出他的興奮。


    烏鴉點頭:“他們確實這樣叫我的。”


    獄長一仰背,隨意地翹起一隻腳放在桌上,問道:“你這樣的人,綽號不是什麽吉祥如意,我也絲毫沒有意外。不過烏鴉本身有什麽含義麽?”


    烏鴉陰沉著臉不說話,但是看著獄長若無其事地玩弄起他自己的那根電棒——要知道,裏麵是有電池的——烏鴉馬上道:“是……不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在外麵是那樣叫的,進來了也這樣叫。”


    獄長點點頭:“不管它,名字也沒有太大的可以挖掘的價值。來來,坐下。”他一邊示意烏鴉那張曾經被侯風的體重折磨得吱嘎怪叫的板凳,一邊走過去將門關上。


    烏鴉有點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獄長到底有什麽居心和用意。盡管烏鴉未必就是善與之輩,但麵對獄長,他心裏卻有自己也說不出的畏懼。據說,這個獄長是冷血到極點的人物,可以隨意朝著自己的屬下舉槍she擊。而剛才他在談笑間忽然毫無跡象的突然瘋狂毒打百羽,更是極大地威懾了烏鴉的心理。毫無疑問,任何一個旁觀者都有足夠理由相信這個獄長應該天生就是這群有著集體暴力傾向的男人們——包括看守和囚犯——的領袖。


    獄長回過身來,見烏鴉蒼白地看著自己。這個烏鴉在強自鎮定他的脆弱的神經,似乎麵對的不是獄長而是魔鬼的化身。獄長冷笑一聲:“要不要我請你坐下,在給你老人家泡一杯茶?”


    烏鴉戰戰兢兢地坐下。獄長也坐下來,繼續將腳翹在桌上,然後把手槍摸出來,打開彈夾,將子彈一顆一顆地取出來玩弄。他一邊看著自己的手槍,一邊說:“知道為什麽要叫你來麽?”


    烏鴉搖頭。


    獄長笑道:“我說我想請你來喝杯茶,你開心麽?”


    烏鴉繼續搖頭不答。


    獄長點頭道:“不錯。很有自知之明,你不算是個傻子。那麽,讓我們開始吧。”


    烏鴉茫然道:“開始什麽?”


    獄長冷冷地刺了他一眼,飛快地說:“第一,老舜;第二,五年前;第三,伍世員;第四,百羽。”


    烏鴉道:“什麽?”


    獄長狠狠地將手槍拍在桌上,桌上的子彈四處亂滾。“別他媽給我裝傻了!”他道,“他們處心積慮地讓你到我這裏來是為什麽?想見見曾通不用這樣,想要香菸就直說。”


    烏鴉道:“是……”


    獄長道:“是什麽?”


    烏鴉吐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幹燥的嘴唇:“他們……就是……就是想讓我去見曾通,去拿香菸……”


    獄長抓起手槍對準烏鴉的腦門,烏鴉瞥了一眼桌上的子彈,獄長冷笑道:“我賭槍是上了膛,膛裏還有一顆子彈。你呢?”


    冷汗從烏鴉的鬢角劃落下來:“我說。就象你知道的,打架什麽的都是假的。他們做了個把戲,好讓我去關禁閉。我與他們一向不和,這是表麵原因,本來指望瞞過你的。”烏鴉看著獄長,生怕這句話會觸犯他。但獄長卻毫不在意:“然後呢?”


    烏鴉:“然後……然後……”


    獄長皺眉道:“又怎麽了?”


    烏鴉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這裏說話安全嗎?”


    獄長想了想,道:“安全。我保證。你接著說。”


    烏鴉壓低了聲音:“百羽他們,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知道侯風也在這個監獄裏,他們想讓人去見見他。你也許不知道這個侯風,他在甘肅武威和酒泉連著殺了半個月的人,僅僅是自己的愛好。其實這是為了讓別人以為他是變態而放的煙幕,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是賣家。”


    獄長點頭:“就是說,別人出錢,他殺人。然後做成變態的樣子,讓警察誤會?”


    烏鴉道:“對。當然,也許侯先生確實有那種愛好而我們不知道,不過也沒有關係。他在行內聲望很高的。百羽他們通過某個途徑知道他來了……”


    獄長一愣,馬上打斷他:“什麽途徑?”


    烏鴉道:“不知道啊。”


    獄長飛快地抓起電棒,電棒的頂端蘭色的火花劈啪作響。烏鴉連忙道:“我說,我說。是……是通過看守。百羽他們,似乎跟有幾個看守的關係不錯。”


    獄長點頭同意,這種說法符合他知道的事實:“那麽,按照這樣的說法,他知道侯風來了,於是製造事端……嗯,他們自然是知道現在沒有禁閉室,隻有單身牢房。既然都知道侯風來了,也不奇怪知道侯風在單身牢房裏……為什麽他不親自來,而讓你來?你又為什麽聽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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