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曆一百五十六年五月十三日晨七時三十分,距離禦邊星二十光年的正處於軍事管製當中的行星“禦關”上,早起的人們依舊在大街小巷間穿梭,雖然街上多了些軍人,整星又受到了躍遷管製,卻還是和以往的工作日早晨大差不差,於普通人而言,軍管也好,戰爭也罷,隻要戰火還未燒來,隻要自己還想生活下去,要應對日益高漲的生活花費和生存壓力,工作就不能停下。


    聯合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曆一百五十六年五月十三日晨八時三十分,當禦關星上的大部分人坐在工位上,聊著天,洗著杯子,喝著茶和咖啡,準備開始新一天工作之時,群星共和太空軍第二艦隊下屬第一分隊跳出躍遷空間,進抵禦關上空。


    禦關行星政府當即拉響防空警報,升起行星防護力場及對艦武器,空軍起飛,海軍遊弋,陸軍就位,警察、民兵、消防、應急管理部門紛紛上街,引導民眾疏散並作救火、救援準備。


    刺耳的防空警報聲中,一位名叫廣飛嫣的銷售匆匆撂下手頭的單子,跟著同事一道擠向樓梯間,她供職的公司所在的建築物是行星政府大廈的姊妹建築,政府大廈為1號樓,它為2號樓,這樓離政府總部如此之近,放在平時,那叫一個得天獨厚,放在戰時,卻成了最易被波及的燙手山芋。


    早在一周多前,這樓裏許多大型公司的老板就陸續出差,良久未歸,至如今,基本上隻剩下和廣飛嫣一樣的尋常白領和一些關係不到位、運氣較好又較差的小老板,為了生計,在大概知道時局的情況下堅持工作了。


    “不要擠,不要擠啊,越擠越慢啊!”


    “前麵的走快點啊,在幹嘛!動起來啊,動啊!”


    “有人跌倒了,不要擠了,不要擠了!”


    “不要碰我!注意點你的髒手!”


    “嘿,碰你怎麽著?”


    “不要吵!本來就夠擠的了,你們還吵,要把所有人都害死嗎?”


    “是啊,是啊,別吵了,別吵了!”


    “要你們管?今天我非得教訓教訓這小子!”


    “來啊!啊!來啊!!!”


    “嘿,來就來!”


    “誒呀,別打架!別打架!後麵的也別擠了!”


    “這種時候,警察呢?保安呢?沒有人管我們嗎?”


    “哼,都這時候了,誰還回來管我們?隻怕老早都跑得沒影了!”


    “大家別慌,別生氣嘛,都這麽亂了,再這麽一鬧騰,誰都別想逃出去了!”


    “是啊,是啊,都消消氣,消消氣啊!”


    廣飛嫣跟著同事從公司所在的六十樓一路擠在樓梯間裏往下走,一開始還是較為順利的,但越往下跑,就越亂,刺耳的警鈴聲伴隨著嘈雜的喧鬧聲和令人窒息的氣味及溫度,讓擠在樓梯間裏的人們一個個怒火攻心,開始發生言語衝突,後麵甚至還起了肢體衝突。


    “嫣,我們跑到幾樓了?接下來怎麽辦啊,這裏又擠又亂又吵的,前麵好像還開始打架了!”


    “哼嗯……這兒好像是四十五樓和四十六樓之間……不行,我們先擠出去再說,繼續待著不被擠死也得被人家打架的波及到。”


    “好,等等我,我們一起,一起。”


    “讓讓,讓讓,讓我們出去一下……”


    “哈……哈……”


    兩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從第四十五樓樓梯間的出入口處擠出去,在他們擠出去時,四十五樓裏還有些人正試圖擠進來。


    “呼……哈……明明才走了十來層,我竟然有種好久沒呼吸過新鮮空氣的感覺……”


    “啊……我也是……”


    “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哼嗯……我也不知道,一共有三個樓梯,剛剛那個都這麽堵了,其他兩個估計也差不多,總之,我們先看看其他兩個的情況,如果也這樣的話,我們就先在這層等等,到時到處搜刮下吃的,等人來救援好了……”


    “嗯……好!”


    戰事起的突然,至少對平民們來說是這樣的,因此,不僅這幢大樓,其他所有的辦公樓情況也差不多,身處低層的雖然能及時跑出去,卻也還是會被堵在通往防空洞的路上,身處高層的基本上都在樓梯間裏人擠人,試圖衝到地麵去,加入地麵的另一場擁堵之中。


    警察和應急管理部門其實已經相當敬業,反應也已足夠快了,但麵對全球範圍如此多的人口,沒有做過對應演習和準備相應預案的他們,如今所作的一切努力終究是杯水車薪,禦關星整星,混亂不堪。


    “嫣,你那兒情況咋樣?”


    “不行,堵得死死的。”


    “唉,我這兒也是……”


    “我剛剛到處看了下,四十五樓除我們倆外已經沒人了,你我一起,悄悄地把幾個樓梯間的門都關上,然後借一下人家藏在辦公室的小零食,在這層先混一段時間再說吧。”


    “嗯,好。”


    廣飛嫣與同事分開行動,悄悄合上樓梯間的大門,而後在四十五層每個辦公室內搜刮食物。


    “嫣,這層吃的還挺多,看來我們暫時不用擔心了。”


    “嗯……而且,這兒還能看到樓下的情況,你看,下邊兒也亂得不行了,好像有些地方還著火了……”廣飛嫣貼在玻璃幕牆邊,手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黑煙和微如螻蟻的人群,說道。


    “嗯……”


    “沒事,我們一定會沒事的。”廣飛嫣一邊安撫著同事,一邊貼在玻璃幕牆邊張望。


    空中,籠罩全星的防護力場被來自太空的攻擊打得滿是彩色的漣漪,地麵,導彈、火炮和激光束自擁擠的人群間竄出、上射。


    “沒事……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指揮部,指揮部,這裏是二號力場發生器控製中心,發生器過熱,輸出功率下降,即將停止運轉!這裏是二號力場發生器控製中心……”


    “二號控製中心,二號控製中心,這裏是指揮部,這裏是指揮部,現正在協調其他防護力場,在協調完成前,請你們全力維持運轉,請你們全力維持運轉,請你們全力維持運轉!”


    “是,是,二號控製中心明白,將全力維持運轉,將全力維持運轉!”


    “可是,主任……”


    “我知道,但指揮部是這意思,我們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執行!小王,叫上所有工程師,帶上所有器械,跟我一起去發生器那兒,我們想辦法給它散散熱!!!不成功,便成仁!!!”


    “嗯,嗯……”


    沒有太空軍駐守,光靠著海陸空軍及地麵那些相對而言弱到可憐的火力,根本無法和分隊戰艦對抗,行星防護力場防禦力確實強悍,但在這種幾乎一麵倒的局勢下,一直被動挨打,再強又能如何,終究會被擊破。


    “報告,將軍,禦關星防護力場數值仍在持續下降,不出十分鍾,就將到達極限。”


    “哼嗯,好,命令各艦,加強攻擊力度,通知陸軍,做好登陸準備!”


    “是!”


    將令一下,各艦所載陸軍以營為單位,做起戰鬥準備,一旦禦關星防護力場告破,他們將就近登上運輸艦,隨著艦隊突入大氣層的腳步,攻占包括行星防護力場在內的各地重要設施,並參與攻擊地下設施和維持地麵治安的工作。


    “薑營長,你營的首要任務是攻占二號防護力場發生器及其配套的所有設施!”


    “好,王艦長,我營,保證完成任務!”


    “嗯,好,薑營長,到時本艦會在空中協助,為你部提供信息及火力支援,你部可以放心大膽地行動!”


    “嗯,好,多謝王艦長!”


    “客氣,我們這麽多年合作下來了,這都是小意思,薑營長,攻占禦關後,若有空閑,我請您搓一頓!”


    “哈哈哈,好!王艦長,就算是為了您這頓飯,我也得賣力完成任務啊!”


    “哈哈哈……”


    “報告,營長,全營官兵到齊,武器裝備檢查完畢,隨時可以出發!”


    “好,將士們!打足精神,很快就輪到我們上場了!”


    “是!!!”


    第一分隊每艘戰艦,從艦長到陸軍,都做好了充足準備,等待著禦關行星防護力場徹底失效,衝向地麵,進占整顆行星的那一刻。


    “將軍,禦關行星防護力場已達極限,數值正在迅速下降!”


    “通知各艦準備突破大氣層,通知陸軍,準備行動!!!”


    “是!!!”


    “轟……”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和地動山搖般的搖晃感,一艘接著一艘戰艦突入大氣層,用那可怖的艦載武器輕易地掃破地麵基地及各式對空武器,陸軍嘶吼著對空中傾瀉無用的火力;空軍戰機與無人機狗鬥,冒著黑煙搖搖晃晃地朝著地麵墜去;海軍遊弋在大洋上被空中射來的光束包圍、擊毀。


    剛剛放下心來,貼在玻璃幕牆邊睡著了的廣飛嫣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和震感驚醒,她抬起頭,看向天邊和遠處地麵,才發覺防護力場已徹底失效,敵軍的戰艦占據著天空,地麵上滿是烈火和濃煙。


    “嫣……我們……”


    “沒事,不要慌,現在樓梯間應該差不多空了,我們可以跑下去了!”


    “可是……戰艦……”


    “轟!!!嘭!!!”


    “啊啊啊啊……”


    “沒事,沒打我們!沒打我們!站起來,不要慌,跟我走,跟我走!”


    “嗯……嗯……”


    “轟!!!嘭!!!”


    兩人步入樓梯間,伴隨著不時傳來的爆炸聲和腳下傳來的震感,一層一層地旋轉而下,四十五層雖然還是很高,但也不應該永無盡頭啊。


    “嫣,我們到哪兒了……怎麽還沒到一樓……”


    “這兒是……三十二樓了!不要怕,快了!快了!”


    “才三十二樓嘛……我怎麽覺得……”


    “轟!!!嘭!!!沙沙沙……”


    “啊!!!嫣,嫣!剛剛是不是隔壁被炸了還是樓頂被炸了……怎麽會這麽響……而且,你有沒有感覺到啥東西從上邊掉下來了……我怎麽覺得好像有沙子……”


    “不要慌,哪有沙子,錯覺,錯覺,不要停,繼續跑,繼續跑!”


    “嗯……嗯……嫣,幾樓了……”


    “二十樓!”


    “怎麽還有……”


    “沒事,沒事……”


    “轟!!!嘭!!!沙沙沙……”


    “嫣……”


    “沒事……十樓了……”


    “轟!!!嘭!!!沙沙沙……”


    “三樓了……快了……”


    “噌……轟!!!!!!”


    “嫣……”


    “二樓……”


    禦關陸軍在行星政府大廈附近設置著大量防禦工事,他們背靠著這些工事死守,在第一分隊的狂轟濫炸之下,工事盡毀,陸軍潰敗,行星政府大廈及其姊妹建築受到波及,地基被毀,轟然倒塌,兩幢建築及其周遭,無一人生還,不少殘肢斷臂在廢墟表麵上隱約可見,甚是淒慘。


    “營長,二號防護力場發生器控製中心內沒有發現任何人。”


    “嗯……他們提前跑了?”


    “可能是吧。”


    “報告!營長,防護力場發生器下邊發現幾名死者,他們應該是在發生器殉爆之時受到了波及,都被燒焦了,其中有一人胸前戴著泛星空聯合的國徽,經過基因比對,確定為控製中心主任。”


    “哼嗯……唉……他們也算是恪盡職守了,派人幫他們收屍吧,好好打扮一下,送他們體麵上路!”


    “是,營長!”


    聯合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曆一百五十六年五月十三日深夜二十二時三十分,禦關星全境淪陷,第一分隊將善後事宜交予機動艦隊及運輸艦隊後,隻稍稍歇息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便朝著下一個目的地開去了。


    同日再晚些時候,攻向其他行星的分隊亦傳來了好消息,群星共和在短短一日的時間裏,一舉攻陷了八顆行星,離徹底進占禦邊星域又近了一步。


    “曼荊,通電嘉獎各艦隊,鼓勵將士們再接再厲,再創輝煌!再將進展匯報於總參謀部,最好讓國內再調些艦隊來。”


    “是!元帥!”


    “嗯……”意以仁站在湛盧號艦橋之上,透過目視窗口和探測雷達,默默地看著一艘艘運輸艦自行星地麵飛起,載著數以億計的平民駛向虛無縹緲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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