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府進進出出的人馬無不麵色凝重,全是戰爭中正常的忙碌、緊張、期待或者說是興奮。


    傍晚十分,侍衛忽報有訪客。


    君玉和拓桑從大堆軍用地圖裏抬起頭,對視一眼,均有些意外。混戰期間,路途艱險,誰居然會到這裏來訪?而且侍衛居然還會帶這撥人進來?


    兩人來到帥府的會客室,屋子裏已經坐了好幾個人。君玉一見這一眾人,不禁大喜過望。她揮揮手,所有侍衛全部退了下去。


    她正要開口,可是,那一眾人隻笑嘻嘻地看她一眼,目光立刻轉移到了她身邊的拓桑身上,似乎對拓桑的興趣可比對她大多了。


    “先生、舒姐姐、曼青、非嫣你們好……”


    拓桑神情自若地向一眾奇異、歡喜又親切友善的目光回禮。


    雖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拓桑身上,可是,麵對這群生命裏最重要的人,饒是君玉向來鎮定自若,也不由得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嘿嘿笑了一下。


    拓桑向弄影先生和舒真真各自行了一禮,坦然道:“先生、舒姐姐,我和君玉已經成親,戰時倉促,沒來得及通知你們。等戰爭結束後再請你們喝喜酒,請你們原諒。”


    弄影先生點點頭,十分溫和的目光看向君玉,笑道:“君玉,我現在可是完全放心了。”


    君玉紅了臉微微點頭,舒真真拉了她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曼青和非嫣對視一眼,曼青忽然做了個鬼臉,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是叫他‘君公子’呢還是叫‘姐夫’?”


    她聲音微細,拓桑卻完全聽到了,回過頭向君玉眨眨眼睛。君玉沖他笑笑,舒真真也笑了起來,對君玉道:“這小鬼頭花樣多,別理她。”


    君玉嘆息:“還是舒姐姐好啊。”


    “哼,有了‘君公子’,我們這兩個‘未婚妻’就不好了麽?”非嫣忽然怒氣沖沖地瞪了她。君玉想起她和曼青早年在京城的帥府扮做自己的“未婚妻”時應對皇帝的盤問時的唱作俱佳,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莫非嫣又瞪她幾眼,自己也大笑起來。


    一桌簡單的酒席很快在帥府擺上,上好的竹葉青、新鮮的瓜果都是曼青她們在路上買來的。曼青倒了酒,笑嘻嘻地道:“上次我們來這裏,乖乖,那可是吃的啥啊,所以這次聰明了,自己帶些好東西來,犒勞犒勞兩位‘君公子’,也算喝你們的喜酒了。”


    君玉和拓桑對望一眼,眾人都笑嘻嘻地舉了杯子,痛快地喝了幾杯。


    弄影先生放下酒杯道:“現在戰爭已經開始,鄧霆勇多次請戰,你是怎麽打算的?”


    去年鄧霆勇的5000人馬投軍後,鄧霆勇被授命將軍。他這5000人馬和早年的胡王大軍交手多次,個個驍勇善戰,但是畢竟是糙莽出身,紀律性集團作戰能力稍差,君玉便請了弄影先生去軍中親自訓練,更裝備了弄影先生早年研究出來的幾尊火炮以及專門針對赤金族大軍研究出來的一種特殊利刃,不但可以遠攻近守,也極其適合馬上戰陣和近身互搏。


    君玉笑了起來,“先生,我存了個心呢。鄧霆勇這支人馬原本強悍,作戰經驗極為豐富,實力其實強過好多正規軍隊,現在又經過了你的親自訓練和裝備,所以,我是專門用來對付真穆帖爾的。”


    “歷代歷朝對邊境的策略都是防守,但是無論是早前的胡族還是赤金族都能憑藉快騎繞過防守四處騷擾,防不勝防。這次,你幹脆不再防守,而是派軍深入進攻,一定會攻真穆帖爾一個措手不及。”


    “希望能一舉成功吧。”


    弄影先生想了想,又道,“朱渝這些日子以來,聲勢很猛啊……”


    自新年後,朱渝出手狠猛,行動敏捷,幾乎如有神助一般連續拿下好幾個邊境的小部落聯盟政權。


    “如今,朱渝的軍隊裏主力並不是赤金族大軍,很多是他攻服的其他部族聯盟政權後接收整合的軍隊,人力物力都較強,這些軍隊隻服從於他,他在裏麵有著絕對的威望。而且,據說就是這個月初,他還娶了南昭大王的女兒為側室,大大加強了他的勢力範圍……君玉,如果朱渝真的忠於赤金族,隻怕會成為這場大戰你最大的阻力……”


    君玉苦笑一下:“那我也隻好等著他就是了。”


    簡單的酒宴結束後,舒真真道:“君玉,戰爭已經開始了,我們不能久留,今天來就是告訴你們,我們已經找好了一個很好很清淨的地方,隻等戰爭結束就一同南下……”


    她說的那個地方正是弄影先生去年確定的,顯然眾人都認為不錯。


    君玉微笑著看向拓桑,此事她早已向拓桑提過,拓桑當時就十分贊同,如今聽舒真真提起,自然毫無異議,二人都立刻答應了下來。


    舒真真又看看拓桑:“為了準備離開,我結束了很多你在邊境的貿易,因為我無法做得像你在的時候那麽好……”


    “反正都要離開的,舒姐姐看著辦就行了。隻是要多辛苦舒姐姐了。”拓桑笑道,“以後,到了新的地方,我們再做也不遲。”


    拓桑正和弄影先生敘話,這邊,幾個女子也正在話別。


    君玉道:“舒姐姐,可辛苦你了。”


    舒真真拉了君玉的手,低聲道:“我不辛苦,我高興著呢。你可知道,拓桑在邊境的所有貿易都叫作‘君記’?”


    君玉紅了臉也低聲道:“知道呢。這是他要養我的,他怕我以後受苦。”


    舒真真喟然又欣慰道:“你這般本領,可拓桑還是掛念著你的未來,希望給你最好的。以前,我們一直擔心你一旦離開了戰場會不會隻能孤獨終老,如今,是再也不用操心了。這天下,真的再也沒有比拓桑更適合你的男子了。”


    曼青笑嘻嘻地看一眼拓桑,又看一眼君玉:“這天下,還真的沒有比這二位‘君公子’互相更合適的了。”


    “我也這麽認為。”君玉自己也點頭笑了起來。


    君玉和拓桑送了眾人出城門。


    走出門口,弄影先生又回頭看著君玉:“君玉,有幾句話我要對你說。”


    君玉走了過去。弄影先生細細地看她好幾眼,才低聲道:“從朱渝攻下那些聯盟的手段來看,他採取了很多靈活的手段,叫人琢磨不透。而且,他並不像其他赤金族將領一般屠城掠物,而是恩威並施,厲害非常。他從小不甘人後,如今依託赤金族,也絕非甘心情願。男人一旦熱衷於權力和勝利,有了瞄準天下的野心,就會變得心堅如鐵,否則,也不能取得成功。權力的路上從來都充滿了卑鄙和血腥,為此,他會不顧一切清除一切障礙,無論是誰擋了他的路,他都不會手下留情的。以前,朱渝對你可能還會留一些餘地,今後,就很難說了。總之,君玉,你遇上朱渝一定要竭盡全力,他比真穆帖爾更難對付。”


    弄影先生極少不厭其煩地說這麽多話。君玉肅然道:“先生,我從來不敢小看朱渝。但是,既然遲早要麵對,我也就放手一博就是了。”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何況還有拓桑幫著你。”


    君玉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禮,微笑道:“先生,您不要為我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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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眾人,二人回到書房已經是三更十分了。


    燭光明滅地閃爍著岸幾上的地圖和作戰方略。君玉慢慢坐了下來,用手揉了揉額頭。


    拓桑微微俯身幫她揉了揉,柔聲道,“君玉,喝多了麽?”


    君玉點點頭,閉了眼睛好一會兒又睜開:“拓桑,我真是擔心朱渝啊!”


    “你擔心他要稱王自立?”


    “唉,我們真是想到一起去了。”君玉微笑起來,不過,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朱渝本來就不甘心投奔赤金族,更不用說做赤金族的臣子了。據說朱丞相去年底已經死了,朱渝如今孑然一身再無顧慮,可是他竟然出手更快更狠,短短幾個月,幾乎超過了以前的所有戰績。從他在南昭的策略來看,並不僅僅誌在攻城掠地,而且大肆收服人心,為他所用。如今戰爭開始,真穆帖爾一來需要他出力氣,二來也無暇顧忌。看樣子,朱渝必然趁這場決戰大肆擴充自己的勢力,甚至獨立為王……”


    赤金族各聯盟雖然早已推舉了真穆貼爾為大可汗,他手下的四大名將、幾個兒子也個個能征善戰,從而建立了比較鞏固的政權。但是,相對本朝強大的中央集權,他們的這種聯盟仍然並不是鐵桶一般穩固,而周邊的其他聯盟更非赤金族的聯盟,若有雄才大略者趁大戰期間抓住機會,另起爐灶,也並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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