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比現在這樣更痛恨拓桑,如果自己當時就那樣死去了,也未嚐不是一種幸福,可是,這該死的拓桑偏偏要多事返回來幹什麽?


    如果他帶走了君玉,自己莫非就這樣終生也見不到她了?


    他忽然又想到:萬一帶走君玉的不是拓桑,她不是生死難料?


    這個念頭更加讓他坐立不安,君玉,她到底在哪裏?


    “朱大人!”


    一個完全是當地人裝束的壯漢匆匆進來,正是“千機門”的副統領張瑤星。


    “有什麽消息?”


    “據‘博克多’的一名出行貼身喇嘛透露,‘博克多’在換服節前離開了8天,換服節那天稱病閉關其實是沒有能夠趕回來,聖宮無法交代,所以赤巴喇嘛謊稱他重病……”


    “他現在到底回來沒有?”


    “據確切消息,他已經回來,正式閉關了……”


    “還有沒有其他消息?”


    “沒有更多消息了。我們的內應是一名出行喇嘛,按照他的身份隻能知道這麽多了。完全了解‘博克多’在宮裏的情況的必須是兩名起居貼身喇嘛才行。”


    “你們想辦法找到起居貼身喇嘛……”


    “我們早就試過了,沒有用,起居貼身喇嘛對 ‘博克多’絕對忠誠。喇嘛並非尋常人,本來就難以收買或者威脅,對這兩人更是沒有辦法。”


    朱渝冷哼一聲。


    張瑤星道:“朱大人離開這麽久,有沒有什麽線索?”


    朱渝搖了搖頭。


    張瑤星又道:“真是奇怪,我們雖然查出那‘博克多’外出幾次,卻怎麽也跟蹤不到他的形跡,而且,密探這麽久也沒有查出他和任何一個女子來往,莫非那‘博克多’並非是為了某個女子,而是在與一些神秘勢力接洽?”


    朱渝在心裏冷笑一聲:“拓桑是何等本領,你們這些蠢豬怎麽跟蹤得了他?”但是,麵上卻道:“再查下去,絲毫也不能放鬆。”


    張瑤星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張瑤星離開後,朱渝在屋子裏來回踱著圈子,他雖然不知拓桑到底有沒有在密室裏“閉關”,但是,拓桑跟君玉在一起卻是無疑的。按照君玉當時的情況,拓桑怎會棄了她獨自袖手“閉關”?


    他心裏忽然有了個奇怪的念頭:那兩人莫非躲在密室裏?


    “博克多”的密室,連“博克多”的母親都不能進入!


    他駭然搖搖頭,想搖掉自己這個可怕的想法,卻越想越覺得可能,哪裏還呆得下去?立刻往駐地大臣府邸而來。


    秦小樓聽了他的提議,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駭異道:“你是不是瘋了?竟然想闖‘博克多’閉關的密室?別說你,就連皇帝本人親自前來,也萬萬不敢擅闖。‘博克多’的地位何等尊貴,你真若如此,那百萬教眾即使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會和你拚命到底的……”


    朱渝噎住,他倒不在乎和不和那些教眾拚命到底,而是忽然想到,若闖進去,君玉真在裏麵該怎麽辦?


    如果不揭穿她的女子身份,單就休假期間的兵馬大元帥出現在博克多的密室這條大罪,也完全能夠坐實她“結黨營私”的罪名;


    而一旦揭穿她的女子身份,她也完全就身敗名裂了。


    “你為什麽突然想到要擅闖‘博克多’密室?你們此行到底想幹什麽?”


    “查證‘博克多’不守清規的罪證。”


    秦小樓怒道:“難道那密室裏還會藏有什麽女子不成?你們‘千機門’的想像力和栽贓本領也實在太離譜了點吧?”


    朱渝沒有回答。


    盡管心裏早已隱隱猜知,秦小樓還是勃然變色,上一任的駐地大臣就是因為“千機門”調查事件未果,被誣了一個協助不力的罪名,最後被貶斥調離。


    他道:“千機門不是早已出動過一次了麽?結果查到了什麽?現在,你們又從哪裏聽來空穴來風到此興風作浪?”


    第一次“千機門”出動,已經惹得聖宮上下大為不滿,秦小樓上任後,多方努力才和他們搞好關係,現在又麵臨巨大風波,心裏自然不悅。


    “你們又查到什麽了?”


    “什麽也沒查到。”


    朱渝道:“皇帝叫我們有必要的時候找你協助,我看你對那‘博克多’倒是相信得很啊。”


    秦小樓怒道:“現在正是非常時刻,赤金族籠絡了奘汗赤教對聖宮的打擊已經越來越嚴重,除了大規模的刺殺和爭端外,更是到朝廷密告,妄圖無中生有。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因為聖宮對西北軍多方援助,他們正是要另外扶持己方信任的傀儡,讓聖宮最終和赤金族結盟,你們此行正是大肆破壞給對方機會啊……”


    “君玉和聖宮的關係很好?”


    秦小樓冷笑一聲:“當然,君玉先後救過夏奧喇嘛的性命,解除鐵馬寺大難,營救博克多於危機之中,他們把他當天神一般看待,所以從不參戰的他們才會在去年西北軍中相繼爆發瘟疫和糧糙斷絕的大難時,為西北軍多方奔走……這些,他們並不是為君玉私人做的,而是為整個西北軍做的!朝廷的軍餉遲遲到不了,正是因為他們的援助才擊潰了真穆貼爾,難道,這也成了罪證?怎麽,你那丞相父親不會又給君玉安一個什麽‘結黨營私’的罪名吧?”


    他盯著朱渝:“我真不明白,君玉如此人物,怎會惹得你從小到大那般討厭他?”


    “嘿嘿,我就是看那小子不順眼,從小就十分討厭她,秦大人,你待如何?又為她抱不平了?”


    “你兩人的恩怨,我也無意過問,不過,我奉勸你,千萬別有那愚蠢的想法,想去擅闖什麽‘博克多’密室。現任‘博克多’十分受教眾擁戴,我從來沒有覺得他有什麽行為不妥之處……”


    “那他何故缺席換服節?”朱渝截口打斷了他。


    秦小樓一怔,他也一直在憂慮這個問題,遲疑了一下才道:“赤巴喇嘛說‘博克多’重病提前閉關,這又有什麽可疑的?”


    朱渝大笑起來:“秦小樓,你不覺得這個藉口很牽強麽?當然,你如此崇拜那‘博克多’,你自己肯定是覺得合情合理的了?”


    “‘博克多’出關後,會自行交代的……”


    “嘿,我倒要看看他如何交代!”


    然後,朱渝也不等秦小樓回答,就大笑著遠去了。


    第三十五章


    拓桑剛剛完成了那套最為複雜的定心術的最後修煉,慢慢睜開眼睛來,雖然密室裏麵寂靜無聲,他卻清楚的知道,此刻外麵快要接近黎明了,又將開始風雪交加的一天。


    他看看君玉,君玉還沒醒來,臉上的神情非常平靜,還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睡得極為香甜的樣子。


    他凝視著那樣安寧的笑臉,她雖然是躺在寬大舒適的羊皮褥子上,而睡覺的姿勢卻是那種絕對標準的軍人神態,就連睡夢中也絲毫不敢鬆懈。


    他更深刻的體會到,她從少時開始就生活得何等的艱苦!因為長期在軍中,為了防止身份泄漏,她每一刻都要小心翼翼,許多年後,就養成了這般如苦修的僧人一樣,幾乎算得上是一種極端嚴苛的生活方式。


    而這種堅韌如磐石般的性格下麵,卻一直是那樣寧靜而溫暖的笑臉。


    心裏的憐惜之意更強烈起來,幾乎滿滿地要衝出胸腔。他不由得伸出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溫暖的臉龐。


    感受著那雙手的熱度,君玉輕輕睜開了眼睛,然後,坐了起來,微笑道:“拓桑,早上好。”


    拓桑能夠清楚每一個睜開眼睛的時刻是黎明還是黃昏,那是因為他從小習以為常;而君玉卻也能夠在每一個醒來的時候,都清楚那是早上,拓桑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於是,他也道:“早上好,君玉。”


    君玉見他幾乎有十來天的時間都保持著同樣一種極端古怪的姿勢,絲毫也不動,無時無刻,她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那般模樣,現見他終於睜開眼睛來,立刻問道:“你最近修煉的是什麽功夫?怎麽那麽古怪?”


    “這是密宗一門失傳已久的定心術,我隻知道一些斷章殘篇,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修煉成功。”


    “你在寒景園裏為我療傷時,功力大大受損,現在,恢復了多少?”


    拓桑笑了:“我自開始修煉這定心術以來,隻覺得全身的功力已經大大恢復,甚至比以前還強,君玉,你要不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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