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賀培安陪江父喝了幾杯酒,雖然臉色淡淡,但禮貌還算周到。母親石蘇靜也一直笑容淺淺,好歹也是女婿第一次上門吃飯,縱然這個女婿……不提也罷。石蘇靜最後也夾了一筷子菜給賀培安。


    氣氛極其的“安靜”,但也還算溫馨!


    這頓飯從接到父親江陽的電話就開始擔心,到最後跨出自已家的江澄溪才總算是徹底鬆了口氣。她無時無刻不擔心賀培安,怕他在她爸媽麵前翻臉,怕他對她父母沒有禮貌等等等。說實話,用“若坐針氈”也根本不能描述她那提心弔膽的萬分之一。


    她心裏暗暗發誓,以後家裏能推就推,迫不得已,堅決不帶這廝回家,這種“提心弔膽飯”吃多了要短命的。


    這一日,由於中午與王薇薇約了吃西餐,江澄溪陪賀培安用過了早餐,索性就不睡了,去起居室跟蘇小小玩了許久。


    跟王薇薇約好的時間是十二點,她推開門的時候,不由得一呆。王薇薇邊上居然坐著賀培誠,此刻他的視線已經落了她身上:“澄溪。”


    服務生輕輕地移開了高背椅子,江澄溪在他們兩人的對麵入座:“培誠,你好。”


    王薇薇一眼就瞧見了江澄溪手上的鐲子,把她的手抓了過去,研究了幾下:“呀,澄溪,你這個鐲子哪裏來的?第一次發現你還蠻適合戴金鐲子的。”


    因天氣漸熱,江澄溪隻穿了中袖的白色巴黎紗裙子,簡簡單單,毫無花哨。金鐲的樣式古樸大氣,雕工細膩,戴在她白嫩的手腕上,更是襯得她皮膚雪白。如今這年頭,戴玉、戴寶石的人很多,可卻鮮少有年輕的女孩子戴金鐲子,所以王薇薇反而覺得別樣精緻。


    金鐲子裏頭有賀培安這麽多故事,江澄溪不好當著賀培誠的麵多說,隻說了一句:“一個長輩給的。”


    王薇薇見她支吾的模樣,就知道她不想多說,便扯開了話題:“我點了鵝肝鬆露菌,反正你一向不挑食,我就做主幫你一起點了。”對於吃的,隻要美味,江澄溪向來能夠海納百川,自然絲毫不介意:“可以啊,我都沒問題的。”


    吃飯中途賀培誠去了洗手間,王薇薇道:“我把你的那個盒子給賀培誠了,但他不要,說是特地從瑞士帶回來給你的。我已經是無能為力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江澄溪一聽:“那怎麽辦?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怎麽能收?”


    王薇薇忽然停下了力叉,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著她:“澄溪,你不會到現在還沒發現吧?”


    江澄溪不解她為何會有此一問:“發現什麽?”


    此時,門被推開又關上,賀培誠走了進來。王薇薇止了口,待賀培誠坐下來吃了幾口,她便找了藉口打電話出去了。


    江澄溪自然明白這是在給她找機會,於是便直截了當地把盒子推給了他:“培誠,這份禮物你還是收回去吧。”


    賀培誠落寞地笑了笑,頓了頓,方道:“可是,澄溪,這個禮物除了你,已經無法送給別人了。”


    江澄溪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緩緩打開了盒子:“這套首飾是我在瑞士的時候特地為你定製的。每件首飾上都有你的縮寫:c&x。”他沒說的是,c&x是他的“誠”和她的“溪”字的縮寫。


    賀培誠取了戒指,遞到她麵前。江澄溪從她的角庹,清晰地看到了c&x兩個字母。她頗為驚訝,當初隻匆匆地看了一眼,根本沒特別留意:“培誠,無論如何,我很謝謝你的心意。但這份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也難怪王薇薇方才會這麽古怪地問她。


    賀培誠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不,你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他在此處停頓下來,望進了江澄溪露珠一樣清澈的眼眸深處,“我原本是準備想你求婚的,江澄溪。”


    求婚?仿佛五百隻烏鴉“哇哇哇”從頭頂飛過,黑漆漆的一大片!江澄溪被賀培誠的話驚著了,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幾秒。她好像從未跟他發展到這種程度吧?無論她以往有什麽行為給了他這種錯覺,她都必須跟他說清楚。


    她斟酌著開口:“培誠,我……”


    賀培誠截斷了她的話:“澄溪,我去瑞士是為了給我媽媽治病。我媽媽査出來惡性腫瘤,那邊的醫療團隊比較好,所以當時聯繫好了醫院,就匆匆飛去了。到了那裏後沒幾天,我的手機就被偷了,國內所有朋友的號碼一下子都沒有了,因為這個原因加上忙亂,所以一時之間就沒有跟你聯繫……”


    怪不得再遇的時候,溫愛儀明顯憔悴,原來是生了場大病。江澄溪無法接話,隻好默默地聽他說下去,卻隻聽見他話鋒一轉,緩緩道:“澄溪,我長得也不難看……”停頓了半晌,他說,“澄溪,這麽久以來,你真的就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嗎?”


    他的眼裏有期待,江澄溪看著他,認認真真地說完了剛被他打斷的那句話:“培誠,我一直當你是朋友,從來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從來沒有!”


    賀培誠極度黯然地垂下眼,忽地,他復又抬眼,目光如炬地盯著她:“那你愛我大哥?”


    江澄溪不料他會這麽突兀發問,嘴唇微張,一時竟無言以對。


    賀培誠牢牢地盯著她,步步緊逼:“你愛他嗎?”


    江澄溪依舊不語。說什麽呢?說你大哥賀培安強迫我嫁的,然後你衝去找你大哥?再然後賀培安再來找我?


    賀培誠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語調是從未有過的尖銳:“還是因為賀培安,三元的賀培安,三元城的賀先生。你們女人跟了他,要什麽就有什麽,對不對?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你。”


    江澄溪側過臉,不願接觸他的目光。賀培誠伸手一掃,將麵前的盒子狠狠掃在了地上,他冷冷地道:“江澄溪,我看錯你了。原來你跟別的女人也沒有什麽不一樣!”


    說完,他便衝出了包廂。


    王薇薇進來的時候,看到滿地閃爍的首飾,呆了呆:“怎麽回事?賀培誠呢?”


    江澄溪朝她無奈地攤了攤手,嘆了口氣,心裏暗道:大概以後,她和賀培誠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吧。


    她陪王薇薇逛了一個下午,累到筋疲力盡。回到家,賀培安照例是不在,她便泡澡睡覺。


    嫁給賀培安後,江澄溪一直淺眠。在睡夢裏頭也不知道怎麽的,她隱約覺得不安。猛地睜眼,就看到賀培安臉色古怪陰鷙地站在床前。她心猛地跳漏了幾拍,擁著被坐了起來,努力微笑:“你……你回來了啊?”


    賀培安轉身在法式長窗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邊扯著領帶邊命令道:“過來。”見他徑直在解襯衫紐扣,含義明顯,江澄溪揪緊了薄被,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辦。


    賀培安不耐煩地抬眼,冷冷地道:“還不過來?”他今天本就心情不佳,現在見江澄溪這樣的表情,更是陰鬱到了極點。


    江澄溪隻好掀開被子,緩緩下床。她穿了一件長而寬鬆藍白條紋的大t恤,一頭長髮清泉似的披散在身後,整個人清澈得仿佛一條小溪,讓人可以一目見底。


    賀培安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腿上坐下。江澄溪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兔子,睜著圓圓的眼睛與他對視。兩人之聞僅餘幾寸距離,呼吸交融成一體。


    賀培安淡淡地開口:“中午跟誰吃飯了?”


    江澄溪當然知道他在明知故問,便老老實實地道:“薇薇,還有賀培誠。”


    賀培安若有所思地瞧了她半晌,忽地一笑,似心情開始好轉的樣子:“過來,我想親你。”


    江澄溪僵硬著身子,愣是半天沒動。她見賀培安的臉色又漸沉了下去,心想怎麽也不能把他給惹毛了,否見最後還是自己吃苦頭。於是,她慢慢俯身在他唇上微微觸碰。


    賀培安的唇軟軟的並不冰冷。


    不知道為何,剎那間,江澄溪又憶起她和陸一航之間唯一的一次親吻,是陸一航送她回家,在轉角的公園處,陸一航與她揮手告別,然後突然大步折回來,在她發蒙之際,在她唇上親了一親。他漲紅了臉,低聲說:“澄溪,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似乎為他們綻放出五光十色的煙花。在一團團璀璨光芒下,她與陸一航如同兩隻小小的蝴蝶,輕輕盈盈地戀愛了。


    可沒過多久,他就出國了,從此再沒有任何音訊。


    江澄溪忽然覺得天搖地晃,猛然回神,賀培安已經將她壓在了沙發上,他的臉色陰沉異常,如狂風暴雨將至,聲音似咬牙切齒:“江澄溪。”


    他重重地吻在了她的脖子上,他的呼吸濕濕熱熱的,又急又重,叫人想起暴怒的獅子……她的脖子會不會被他咬下來啊!


    事實當然是沒有!


    此後幾天,賀培安的臉色便如三元的天氣,陰霾籠罩,雨水不斷。


    這日,賀培安也不出門,就待在書房裏頭。也不知發生什麽事,他在書房裏對著電話的怒罵聲,她隔了兩扇門都能聽見。


    晚餐的時候,他剛入座,瞧見了麵前的菜色,麵色一沉,吩附吳姐:“把菜都倒了 ,重新做幾道上來。”


    江澄溪在對麵,見他的麵色相當不好,眉目間隱隱透著戾氣。菜亦是平日裏吃的菜,一道皮蛋涼拌豆腐、一道火腿蒸魚、一道醬牛肉、一道蔬菜,還有一份用高湯煮的野生菌菇,也沒什麽不對!不過就是多了道皮蛋拌豆腐,隻因天氣熱想吃,所以她特地讓廚房做的。皮蛋拌豆腐是三元的特色小涼菜,到了夏季,家家戶戶都愛吃。


    當然,很久以後她才知道皮蛋拌豆腐是賀培安母親的拿手小菜,為避免觸景生情,賀培安自母親去世後再未吃過。


    很快的,吳姐又端了幾道菜上來。他這次倒沒說什麽便動了筷子,但寥寥數口,便麵無表情地擱了筷子。


    事後,江澄溪問吳姐怎麽回事,吳姐自然更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說賀先生從來不吃皮蛋拌豆腐的,又說每年這幾天賀先生都會喝醉。


    江澄溪奇怪,他不喜歡吃就不要吃了,再說了就算不想看到這個菜,把它端下去就是了,何必浪費全部重新做呢?


    不過,賀培安這個人從來就是個奇怪的人。一直抱著明哲保身,隨時準備下堂求去的江澄溪並不打算刨根問底。管他愛吃不吃的,跟她沒半毛線關係。


    這天晚上,賀培安並沒有回臥室。第二天,他還是把自己反鎖在書房,到了傍晚也不見出來。


    江港溪不明就裏,第一反應是這廝遇上什麽愁事了。她自然也不會傻到去打擾賀培安。心想他最好搬到書房住,再也別回臥室。


    她在二樓的起居室裏餵蘇小小,聽見有人敲門,便頭也不抬地道:“進來。”


    向念平的聲音傳了過來:“賀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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