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寧是最了解蘇無名的人,一看見他轉動的眼珠子,就知道師傅在想理由敷衍自己。


    她轉身把門一關,把師傅強壓著坐在太師椅上。


    “師傅,坦白從寬,別想著騙我。盧淩風一事事關重大,你我都知道公主有多在乎她的稷兒。”


    蘇無名知道自己一有什麽小動作就能讓元娘察覺出來不對勁,索性直接把眼睛給閉上了。


    看師傅這軟硬不吃的樣子,元寧冷哼一聲在師傅的旁邊坐下。


    要是在一年前,她說不定此刻早就抱著師傅的胳膊撒嬌了。


    但是自從認識了盧淩風之後,她也染上了盧淩風身上強驢一樣的脾氣。


    不告訴她,她自己去查就是了。


    “即便你不告訴我,我也會自己去查。到時候要是我查的動靜太大,既連累了我自己,又連累了盧淩風,你可別怪我。”


    看元寧這不依不饒的樣子,蘇無名明白今天若是說不出來什麽所以然來,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


    “罷了,反正以你和公主如今的關係,知道這件事也是遲早的事。你猜想的沒錯,盧淩風的確是公主之子,也的確是範陽盧氏血脈。


    此事我也是陰差陽錯之間偶然得知,要不是你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我是萬萬不敢把此事告訴你的。”


    元寧清楚他們這些世家大族有多麽在意自己的血脈純粹。


    盧淩風若不是範陽盧氏之後,盧氏怎麽會花那麽多的精力在他的身上,還為他籌謀了太子伴讀之職。


    不過,除了盧淩風的伯父之外,恐怕盧氏其他的人也不知道盧淩風的生母究竟是誰。


    這範陽盧氏,膽子還真是大。


    竟然膽大包天到要行刺當今女帝,這怪不得要隱姓埋名,改頭換麵。


    武皇要是知道了,說不定還以為他們範陽盧氏是要謀反呢。


    要是這麽說的話,盧淩風的強種脾氣也有跡可循了,他親爹可比她膽子要大多了。


    “怪不得我瞧著盧淩風生的好像和公主有幾分相似的樣子,實不相瞞,那日在長安公主府之時,我見公主對盧淩風態度奇怪就已經有所懷疑。”


    蘇無名知道元娘是個有成算的,即便知道了盧淩風的身份,也不會讓這消息泄露出去。


    “對了,千萬別在公主麵前透露關於盧淩風的隻言片語,公主現在還不知道盧淩風是楊稷。


    這個身份對盧淩風來說是孽不是福,咱們能瞞住一天是一天。”


    “公主之子,這身份,還真是……”


    元寧欲言又止,蘇無名卻聽清了她語氣中的感歎。


    太子伴讀卻是公主之子,這一對姑侄現在你死我活,針鋒相對,這個身份,是尊貴,可是也是掣肘。


    盧淩風第二天酒醉醒來,腦海裏麵隻記得幾個片段,就這幾個片段就已經讓他羞憤欲絕了。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撲在人家小女娘的懷裏麵像個登徒子一樣,他就恨不得立刻回範陽盧氏算了。


    自幼學的那些君子之道和本就在心中壓抑已久的情愫直接的爭執讓盧淩風一大清早的就在元寧的閨房門口徘徊了半天。


    好幾次他的手都已經搭在門上準備敲門了,可又被他默默的收了回來。


    他待會兒見到元娘之後應該說什麽?


    我輕薄了你,所以我們成婚吧?


    不行不行,元娘一定不會答應,說不定還以為是他到現在酒還沒醒。


    想他前金吾衛中郎將,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猶豫躊躇的樣子。


    “唉?盧淩風,你在元寧的門口做什麽?”


    費雞師本準備去醫館接著給百姓治病去,誰知道路過元寧房間的時候,看見盧淩風在人家小姑娘的門口走來走去。


    盧淩風本來就因為昨天晚上輕薄了人家有些心虛,又不知道如何說出自己的情感。


    被費雞師這麽一嚇,他那張本來就宿醉的小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害得費雞師還以為是盧淩風生病了,忙著要給他診脈看病。


    “我……我隻是剛好路過!我沒病,老費,你就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真沒病。”


    外麵都吵成這個樣子了,要是元寧還能安穩的在床上躺著睡覺就怪了。


    她是睡眠質量好,又不是聾子。


    在狄府的時候,還沒睡醒就被迫從睡夢中蘇醒的小元娘是比魑魅魍魎更可怕的生物。


    元寧忍了又忍,看外麵的動靜還沒有消停下去,氣的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猛的打開了房門。


    “你們倆!再吵就把你們倆都給扔出去!”


    一向漂亮的跟個小仙女一樣的二娘子此刻披著亂糟糟的頭發跟個小瘋子一樣,眼中滿是怨念,看的盧淩風和費雞師兩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一個兩個的又是抬頭看天,又是低頭看地,偏偏就是不敢看元寧。


    帶著滿懷心事回到自己房間的盧淩風強迫自己暫且把元娘的影子從自己的腦海中趕了出來。


    他突然想起蘇無名提醒過自己一句話,細節才是辦案的關鍵之處。


    他聯想想起甘棠驛的事情,怎麽想怎麽都覺得劉十八不對勁。


    他明明斷了一節手指,可是在晚上他發現劉十八偷聽追出去的時候,明明看見的是雙手十指完好的劉十八。


    盧淩風於是立刻告訴蘇無名自己的推斷,準備和他重返甘棠驛調查此事。


    蘇無名本來就覺得甘棠驛的案子有許多的疑點,如今被盧淩風這麽一提,更覺得此案還有很多沒有解決的事情。


    可是之前的那個驛卒劉十八已經見過他們倆的臉,甘棠驛的事情過去才月餘。


    劉十八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忘了他們倆的臉,所以要想不打草驚蛇就查出真相,他們倆還得做些偽裝才好。


    在裴喜君的建議下,蘇無名忍痛剃掉了胡子,而盧淩風則是粘上假胡子,兩人準備偽裝身份重新回到甘棠驛。


    元寧自從有記憶開始,就很少看見過自己師傅麵白無須的樣子。


    如今驟然間看見了白嫩年輕的師傅,一時間覺得很是新鮮。


    “師傅,你沒有胡須的時候還是蠻顯年輕的嘛,明明也才剛剛到而立的年紀,幹嘛天天把自己折騰的和個老頭一樣?”


    蘇無名看著銅鏡裏麵自己沒有胡須的樣子很是不適應,要不是為了查案子,他是打死都不會做這麽大的犧牲的。


    元娘已經看著他笑了大半天了,還攛掇著喜君把他現在的樣子給畫下來,還真是逆徒!


    “我蓄須蓄了這麽多年了,這突然間下巴空空的,可難受死我了。”


    盧淩風年輕又俊俏的臉上粘上了胡須,元寧看了大半天之後都沒有適應,小盧參軍還是沒有胡須的時候看著順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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