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淩風因犯宵禁為由被罰杖責三十,沒收宅田,逐出長安。


    而蘇無名也被要求即刻離開長安,南下赴任。


    “元娘,你倒也不必陪著為師一塊下南州。這裏去南州可不是遊山玩水,為師可是去上任的,可沒有時間陪你玩,”


    元寧聽見師傅的話翻了個白眼,合著她在師傅那兒底是個什麽形象,天天就隻顧著玩是吧。


    “你親愛的小徒弟要不是為了保護她身嬌體弱的師傅,也不至於陪著一塊下南州。”


    即便是此行她帶著自己的目的和任務,可是最主要的原因歸根到底還是擔憂她的師傅。


    要不是她之前就已經在公主殿下那兒得到了消息,把路上的一切東西都準備妥當了,現在師傅恐怕這樣和謙叔兩個人孤苦伶仃的在路上了。


    “不是,你陪我一塊,結果你在馬上麵坐著,讓你師傅我在下麵走著,這像話嗎?”


    元寧有些得意的揮了揮馬鞭,“殿下罰的是你,又不是我。她隻說不準你騎馬和坐車,步行而去,順便路上想想有些事情,沒說讓我跟你一塊兒受苦。師傅,你也不舍得你的親親好徒兒跟你一塊兒走這麽遠吧?”


    這如今剛剛出了長安沒多久,指不定公主的人還在暗處看著,元寧可不想讓自己師傅再得罪公主一次。


    估計整個大唐也隻有師傅這種人有這麽大的膽子隻想當個純臣,不過,在如今太子和公主爭鬥這樣激烈的情況下。


    無論是不是主動站隊,師傅南州司馬的官職是公主給的,在外人和太子的眼中,師傅就已經是公主的人了。


    就在元寧騎在馬上看蘇無名記錄這一路上看見的奇花異草之時,一手持峨眉刺的怪人從天而降,直奔蘇無名而去。


    他的隱匿之術實在太好,縱使元寧和寒鴉兩個人,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的天,這哪裏來的醜東西?寒鴉,快把它趕走!”


    等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之後,元寧一下子就認出了這人是她在鬼市之上見到的那個女人。


    顯然,蘇無名也認出來了眼前這個怪人的身份。


    “十一娘?”


    十一娘眼中滿是恨意,倘若不是這人,他和仙長說不定早就成就大業了。


    “正是索你命的十一娘!”


    他本來以為隻有蘇無名一個人奔赴南州,誰知道後麵竟然還跟著兩個人,可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不容許他再從長計議。


    蘇無名看見這個十一娘說出來自己的懷疑,“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之前在鬼市作惡,號稱無所不能的陰十郎,也是閣下吧?”


    那十一娘冷笑了一聲,“是又怎樣”


    說完還炫技似的拔下了自己頭上的簪子,一瞬間他的臉從剛才千嬌百媚的十一娘變成了醜陋可怕的陰十郎。


    他的臉實在是可怕,臉上還有明顯的裂痕,白的跟從棺材裏麵剛剛爬出來的一樣。


    元寧有些惡心,寒鴉得到了主人的指令立刻提著劍衝了上去。


    這個十一娘的武功算不上有多好,隻是勝在動作如鬼魅一般靈敏。


    但是元寧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悄無聲息的用暗器把可以讓人行動遲緩的毒藥用在了十一娘的身上。


    寒鴉的武功本來就遠在十一娘之上,如今她的行動又受到了阻礙,不如往日那樣靈敏,自然三兩個回合之下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十一娘心中不甘,即便已經被打倒在地也在往蘇無名的身邊爬過去。


    元寧把蘇無名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師傅,往後麵躲點,顧好你自己。”


    其實比起尋常的刀刃,元寧最喜歡用的武器還是暗器,可以隨身攜帶不說,還可以出其不意。


    陰十郎知道自己恐怕要命喪今日,在臨死之前一直訴說著自己的不甘。


    他說他從小學藝隻為填飽肚子,後流落江湖,活的半人半鬼,遇到仙長後才讓他在鬼市上逍遙快活。


    仙長還承諾他,若能靠長安紅茶建功立業,就奏明聖上封他為鬼市之王。


    如今元來死在盧淩風手中,長安紅茶真相也因為蘇無名而大白於天下,他自然想要殺了蘇無名泄恨。


    奏明聖上,元寧和蘇無名對視一眼,好像今天聽見了了不得的東西。


    如果之前隻是懷疑,那麽現在幾乎就可以確定了。


    蘇無名不是個以德報怨的人,元寧更不會為自己和師傅的安全留下隱患。


    在十一娘還在不停的喋喋不休的時候,元寧直接甩出了一枚飛鏢隔斷了他的喉嚨。


    蘇無名即便麵對死屍和凶犯的時候膽子再大,此刻也有些心有餘悸。


    要不是有元娘陪著,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恐怕都走不到南州。


    等寒鴉處理完十一娘的屍體之後,他們本來想繼續上路,誰知道這時竟然遇見了被趕出長安的盧淩風還有跟著盧淩風出長安的費雞師。


    盧淩風在看見元寧的時候神色有些奇怪,他醉酒之後除了被革職的痛苦之外,也有起了在醉酒的那一夜發生了什麽的尷尬。


    他是真的沒有想輕薄元娘的意思,實在是醉酒之後沒有了理智,潛意識裏想和自己喜歡的女娘親近,這才倒在了元娘的懷裏。


    元寧本來還準備和盧淩風打個招呼,誰知道這人一來直接就用自己的銀槍槍頭對準了蘇無名,隻看了自己一眼就錯開了眼神。


    “蘇無名,在金吾獄之時,你勸我留住這條命,好找到栽贓陷害我的小人報仇。如今,仇人就在我的麵前!”


    費雞師被盧淩風突然的發瘋給嚇到了,他連忙攔住盧淩風。


    “你等會!是,這個蘇無名,我碰到他我就倒黴,可是說他栽贓陷害你,這……他也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盧淩風聽見費雞師對蘇無名的維護就更生氣了,“我無端獲罪,而他呢!”


    “從區區八品縣尉直升南州司馬,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陷害我的小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看盧淩風瘋了一樣不依不饒的要殺了她師傅,元寧一改平日的溫和,臉上的笑容斂去,定定地看著盧淩風,眼神裏有種少見的銳利之氣。


    “盧淩風,你是瘋了不成?讓你出長安,奪了你官職的人是太子,封蘇無名為南州司馬的人是公主殿下。


    就算你想要對我師傅下手,好歹也要找個像樣一點的理由吧?”


    蘇無名也嗤笑了一聲,“難怪當時恩師狄公不收你為徒。”


    本來因為元寧的話冷靜了片刻的盧淩風被蘇無名一激,立刻又情緒激動了起來。


    “死到臨頭你竟然還敢羞辱我!蘇無名,我今天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費雞師拚命阻攔意氣用事的盧淩風,元寧則更加直接一些,她直接走到盧淩風的身後用給他下了軟經散。


    被元寧下了藥的盧淩風渾身疲軟,沒有反擊之力的他終於可以老老實實的聽蘇無名和元寧說話了。


    “盧淩風,難道自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趕出長安嗎?長安紅茶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你從來沒有仔細的想過?你說蘇無名可以左右你一個金吾衛中郎將的升遷,你自己信嗎?”


    元寧可沒有她師傅的委婉,這人本來就不是很聰明,如今丟了自己的中郎將之位之後,更是蠢得不行。


    蘇無名表示他現在的確無法解釋這一切,但真相隨著時間推移早晚會顯露。


    想到剛才十一娘說的那些話,蘇無名沉默了片刻,之前狄公就曾經跟他說過,以他的性格,或許不大適合踏足官場。


    被元寧問了這麽多問題,盧淩風總算是暫且回歸了一絲理智,他不是蠢貨,冷靜下來之後也可以從蛛絲馬跡之中得到一些線索。


    可是之前他不願意細想罷了,他隻是想有一個人來承受他此時的痛苦和憤懣。


    蘇無名希望盧淩風能跟隨自己去南州上任,畢竟讓出身名門的盧淩風回老家,他會被族人恥笑。


    在蘇無名的一番巧言勸說下,盧淩風同意做他的私人參軍。


    元寧有些不太高興地撇了撇嘴,盧淩風還沒有她們家寒鴉靠譜。


    寒鴉雖然沒有盧淩風能打,但是比盧淩風可聽話多了。


    盧淩風的屁股挨了三十大板,身體再怎麽好的人,被這三十個板子打下來也是扛不住的。


    還好有費雞師這個神醫跟著,這才讓盧淩風的身體好轉了不少。


    元寧一直都在懷疑費雞師的師承,可是看他如今的處境和做事的風格都很難和自己的師門聯係起來。


    費雞師把盧淩風身體照料的好的差不多之後,因為不願忍受步行的勞累,將盧淩風的錢財偷走後,留了一封信就離開了。


    元寧的師傅孟詵是藥王孫思邈的首徒,精通醫學,進士及第,曾授尚藥奉禦,累遷中書舍人。


    因為王家和孟老有些交情,她又的確在岐黃之術上頗有天賦。


    孟老愛才,又因為家族之間的交情,就收了元寧為徒,隻是一年之中元寧大概隻有兩三個月能夠和自己這位醫術超群的師傅待在一塊兒。


    再後來師傅因為失言得罪武後,被貶為台州司馬,後出任同州刺史。


    神龍初年,師傅因年老而致仕,此時正隱居於伊陽山,煉製方藥。


    她想著,或許隻是哪個師伯或者師叔偶然間指點了費雞師吧,這才讓她覺得費雞師治病救人的手法和她的師承有些相似。


    因為在師承上的一點緣分,元寧對費雞師很有好感,所以即便費雞師偷了盧淩風的錢袋溜之大吉,她也隻覺得他是性格使然。


    畢竟在鬼市待了四十年,很難用正常人的標準對費雞師的行為進行評判。


    自從那日盧淩風答應做蘇無名的私人參軍之後,他和元寧之間的氛圍就有些……詭異?


    要是在從前,有可以獨處的機會,盧淩風早就恨不得湊到元寧身邊獻殷勤了。


    如今他即便是想去獻殷勤,也是不敢了。現在的元娘看著自己的時候雖是嘴角帶著笑意,眼裏卻是冷的。


    也是,自己不管不顧的想要殺了人家師傅,她能給自己好臉色看就怪了。


    太原王氏的二娘子,該配的是王侯將相、世家大族,而非他這樣朝不保夕的庶人。


    他隻能將自己的心思化為青苔,隻要在角落裏借潮濕的水汽生長,就已經足夠讓他滿足。


    隻是他也是第一次心悅一個人,麵對她獨有的欣喜,眼神和話語都藏不住。


    不過他心悅之人在感情上跟個木頭也差不多了,元寧恨不得讓他離自己和師傅越遠越好


    “師傅,你真的要把盧淩風給帶著?我總覺得他對你還是有怨氣,要是我和寒鴉一個沒有留意住,他對你動手怎麽辦?”


    盧淩風這些天看向元娘時眼中的複雜與隱忍被蘇無名看在眼裏,雖說他的確覺得盧淩風和元娘不合適。


    可是看著春心萌動的少年和還沒開竅的少女,蘇無名隻覺得簡直是作孽。


    不過他可沒有幫盧淩風把窗戶紙捅破的想法,人生在世難得糊塗不是?


    “瞧你說的,盧淩風又不是什麽窮凶極惡之人,之前也隻是衝動而已。再說了,一路上估計有不少公主和太子的人看見他和我同行。我現在是官身,四品的司馬,盧淩風貿然殺了我,他的仕途還要不要了?”


    元寧想了想,覺得自己師傅說的也有道理,隻是心裏對盧淩風還是有些提防。


    這人有時候就跟得了狂躁症一樣,誰知道他哪天會發瘋?


    小徒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她的一舉一動蘇無名都能猜到她在想什麽。


    謹慎一些也有好處,身為世家子弟,謹慎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行了,別管盧淩風了,我瞧著這天快要下雨了,前麵不遠有個官驛,你騎馬是不累,為師走了這麽些天,也是真的累的腿都快斷了。”


    想到公主的懲罰,元寧直接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公主到底是怎麽想得出來這麽折騰人的懲罰的?


    “哎呀師傅,公主隻是說不許你騎馬和坐車,等明日我騎馬帶你不就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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