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褚瑛意識到自己看上去天衣無縫的說辭被福晉發現了漏洞,神色隻慌張了一瞬就強迫自己鎮靜了下來。


    為了今日的事情,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打算,就算真的陷害高曦月不成,她也有本事讓自己全身而退。


    “妾身之前和高曦月身邊的這位月璿姑娘有過一麵之緣,曾經在王府的時候見過她,所以對她的長相格外的有印象。”


    富察褚瑛知道自己不能再被福晉帶著話題走了,這個女人從小受到的就是世家大族的主母的培養方式,富察褚瑛的小聰明在她的麵前占不到什麽便宜。


    “福晉,既然是因為側福晉身邊的丫鬟都已經被帶到這裏來了,不妨您和王爺問一問她。無論如何,綠筠妹妹也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的,咱們隻一個孩子都是天家血脈脈。倘若真的有人想要圖謀不軌,早些把這個人給找出來,那妹妹也可以安心養胎不是?”


    褚瑛有一點說的是不錯的,弘曆也知道自己的子嗣並不算多,格格倒是有好幾位,但是阿哥隻有一個永璉。


    就連皇阿瑪和額娘都過問了幾次,額娘還想要往他的王府裏麵再塞進去幾個貌美又善於生育的宮女。


    可是王府裏麵就這麽幾個女人就已經把弘曆折騰的夠嗆了。


    弘曆也知道琅嬅管著偌大一個王府實在是不容易,也沒有必要給她自己和琅嬅增添一些沒有必要的負擔。


    而且畢竟是額娘送過來的宮女,就算是再怎麽貌美,弘曆也覺得和他不是一條心的,所以也就婉拒了熹貴妃的好意。


    “月璿,本王給你一個機會,倘若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本王可以饒你不死。但是隻要你有半句隱瞞,或者有半句不實之處,本王不隻會要了你的命,還會要了你們一家人的命。”


    跪倒在高曦月腳邊的月璿顫顫巍巍的抬起了頭,她的聲音中有明顯的顫抖,可以看見她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恐懼。


    富察琅嬅悄悄的給李玉使了個眼色,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頭上價值連城的步搖,又看了一眼月璿。


    李玉實在是個很聰明能幹的下屬,他很快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如今小桃她們幾個都在這兒不方便出去,有些事情隻能讓李玉這個局外人去做。


    如今寶親王這兒正是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有些證據如果這個時候找不到,等過了今日就會被有心人全部銷毀殆盡。


    月璿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已經在富察褚瑛的手上了,到了此時此刻她也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索性心一橫,想著若是褚瑛格格真的能夠得逞,即便自己死了,也能為家人求得個一世榮華,衣食無憂。


    “王爺福晉,奴婢有罪,蘇格格屋子裏麵安神香中所摻雜的麝香的確是和奴婢拿給蘇格格身邊的青兒的。做了此等傷天害理的事情,奴婢也一直寢食難安,月福晉,到了今時今日,奴婢也不想替您瞞著了。奴婢自知背主忘恩,又做了這樣損傷應得的事情,自己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奴婢來世再在您麵前為您盡忠!”


    說完這句話,月璿就以頭撞柱子,想要自我了結。


    還好小桃是個力氣大的,她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想要自戕的月璿,把她反手壓在了地上。


    高曦月被月璿的動作嚇了一跳,她到底和這個丫鬟是什麽仇什麽怨?這丫鬟就算死也要拉著自己墊背,這實在是太說不通了。


    “月璿,自從你伺候我以來,我自認對你不薄,星璿有的,月園裏麵的其他丫鬟也有。你竟然這般恨我,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你快說,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你!”


    月璿是真的存了死誌的,隻是她沒想到福晉身邊的那個丫頭動作竟然這麽快。


    她悄悄的看了富察褚瑛一眼,想要問她下一步該怎麽辦?可是富察褚瑛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再不敢露出什麽破綻來讓福晉抓到把柄。


    “剛說完就想要自盡,王爺,妾身怎麽瞧著感覺有什麽不對勁呀?總覺著好像是有人故意想要死無對證一樣,這月璿姑娘剛把自己的主子給供出來,轉頭就要撞柱,還真是剛烈。”


    金玉妍也是看明白了,這富察褚瑛是沒有這個膽子對福晉下手的,看福晉這一副一定要保住高曦月的樣子。


    恐怕王爺即便是看在福晉的麵子上,這件事情最後也隻會不了了之,剛才她實在是太過於衝動了,已經得罪了福晉。


    如今也隻能為月福晉說幾句好話,企圖讓福晉對她稍微挽留住一些好感。


    “是啊,王爺,妾也覺得此事頗有蹊蹺。月福晉性格單純,心思簡單,要是真的想對蘇格格不利,也一定會讓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做。這個月璿看上去就不像是個能被月福晉信任的,說不定這其中是有人想要從中作梗。”


    弘曆沒有搭理金玉妍,隻是問了王欽剛才在月璿還有月福晉的院子裏麵有沒有找到什麽可疑的東西。


    王欽呈上來了一個托盤,上麵赫然放著幾張500兩的銀票還有幾個以月璿的身份根本沒有可能擁有的首飾。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和褚瑛格格描述的差不多的紙包,王欽也全都打開看過了,裏麵裝著的都是麝香。


    富察琅嬅讓王欽把那些東西拿到她麵前讓她看看,琅嬅打開了所有的紙包,想湊上去聞一聞,被弘曆製止了。


    “琅嬅,這等害人的東西不要離這麽近,麝香對女子而言是大忌,我怕傷到你的身子。”


    “無礙的四哥。”琅嬅牽住弘曆阻攔她的那隻手。


    “這些麝香既沒有用水化開,也還沒有被火點燃,藥效不會發揮的這麽快,妾身隻是拿遠了看一眼,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話雖如此,可是弘曆還是有些不放心。


    “聞一下就可以了,小桃,快把這東西拿走。”


    他不願意強迫命令琅嬅,也知道琅嬅和高曦月之間的感情有多深,看著自己的好姐妹深陷險境,琅嬅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顧。


    他十分擔憂的看著富察琅嬅,連帶著對搞出這麽多事情的富察褚瑛多了幾分惡感。


    什麽時候揭發這件事不好,非要在圓明園,在皇阿瑪和額娘都在這裏,在他好不容易能休息片刻的時候過來說這種事情。


    富察琅嬅那邊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喜歡香料又見多識廣,對於麝香這種名貴的香料亦是如數家珍。


    麝香雖然對有孕之人不太友好,可是它卻是一種珍貴的中藥材,主要來源於鹿科動物林麝、馬麝或原麝的成熟雄體香囊中的幹燥分泌物。


    蘇綠筠的安神香裏麵添加的那一味麝香很是特別,剛才剛剛拿上來的時候,琅嬅就覺得這個香味和她之前聞到的普通的麝香香味不太一樣。


    如果琅嬅沒有猜錯,那應該是黑麝或者喜馬拉雅麝的麝香,十分的罕見,隻有從前的那些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家中才有找到那麽一小點點。


    而王欽從高曦月那裏找到的麝香,也是馬麝的麝香,馬麝的麝香最常見,相對而言價格也相對便宜。


    這種細枝末節的差距,若是旁人一定是分辨不出來的。


    琅嬅想著,一定是富察褚瑛在準備陷害曦月的時候沒有留意,這才留下了這麽大一個疏漏。


    而且,月璿的屋子裏麵找到的那些金銀珠寶和銀票其實也很能說明問題了。


    富察褚瑛知道高曦月出手闊綽,可是到底也不知道有多闊綽,所以準備的那一些所謂的證據,她並不知道和高曦月平時上次的那些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麽。


    琅嬅看完了那些證據之後,算是真正的成竹在胸了。


    她把那一盤子麝香放在太醫的麵前,“我知道這宮裏麵的太醫都是略懂一些香料的,孫太醫專攻婦科之術,當然對這些能夠要了胎兒性命的麝香是最為熟悉的。”


    太醫點了點頭,倘若資曆不夠,也不會被皇上帶到圓明園來伴駕。


    “福晉過譽了,旁的香料微臣不敢說,麝香這種東西,微臣還是略懂一二的。”


    聽孫太醫這麽說,琅嬅也放心了。


    “既然如此,那太醫就好好看一看,這從側福晉那裏搜得的麝香和蘇格格安神香裏麵的麝香是不是同一種?”


    琅嬅此話一出,院子裏麵的眾人神色各異,金玉妍鬆了一口氣。還好剛才沒有繼續和福晉作對,這富察褚瑛做事情也未免太不小心了些,這樣關鍵的證據都能出現紕漏。


    蘇綠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處於一種茫然的狀態,她隻知道自己被人所害,而且看現在這個樣子,好像她和她的孩子還被人當做了靶子。


    高曦月哪裏知道什麽麝香還有區別,她隻知道她的琅嬅姐姐幫他找到了脫困的辦法。


    富察褚瑛的臉色刹那間就掛不住了,她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此刻心中百轉千回,隻能寄希望於福晉說的不同隻是她自己的誤解。


    孫太醫拿起那兩塊兒不一樣的麝香香塊放在鼻子下麵仔細的嗅了嗅,又分別拿水化開了一些,神色凝重。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福晉心思縝密,見多識廣,微臣自愧不如。這兩塊麝香的確不是一個東西,側福晉屋裏麵發現的麝香,隻不過是出自平常的馬麝。而在蘇格格屋子裏麵發現的麝香,則是黑麝的麝香。


    這兩種麝香的價格和原產地都天差地別,在正常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放在一塊兒售賣的。”


    聽到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證實,琅嬅轉頭看向弘曆。


    “王爺您看,這背後之人想要陷害側福晉,卻連這些最細微處的功夫都沒有做好。倘若不是因為妾身略懂一些香料,今日恐怕曦月妹妹就要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茉心看福晉這裏撕開了一個口子,立刻繼續為自己的主子辯白。


    “王爺,我們家側福晉當真是被冤枉的。您端看那些銀票和首飾就知道了,側福晉家境優渥又喜好奢華,平時即便是賞賜普通下人的也遠遠不止這個數。若是側福晉當真想要讓月璿做此等滅九族的大罪,怎麽可能隻給她這麽一點銀兩?”


    高曦月非常驕傲的抬起了頭,要是說到大方這種事情,王子裏麵除了姐姐就是她了。


    “就是就是,王爺,您何時見妾身打賞下人這麽寒酸小氣了,就這麽一點銀票,別說是打賞妾身的心腹了,就算是應付普通的下人也是遠遠不夠的。”


    阿瑪知道她脾氣不好,又一直奢華鋪張,害怕她在王府裏麵受委屈,不僅在出嫁那日給自己塞了好幾箱的銀子,平時也經常接濟自己。


    高斌出任鹽政,又任江南河道總督,可以說是奉旨貪汙了。


    他和發妻就高曦月這麽一個女兒,發妻又去的早,對這個女兒他是真的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琅嬅無奈的看了高曦月一眼,是以她點到為止,也不要太過於張揚。


    “王爺,曦月心思單純,又一直體弱多病,雖然有時候脾氣嬌縱了一些,但絕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曦月伺候了您多年,這您應該也是知道的。”


    弘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本來以為自己的後院和皇阿瑪的後宮相比已經算是風平浪靜了。


    可誰想到這才安分了多少年,就開始驚濤駭浪了。


    看如今這個樣子,恐怕是有人想要汙蔑曦月了。他當然是知道高曦月沒有這個腦子,也沒有這個膽子。


    最關鍵的是,高斌重新出任鹽政,又有功德於民,他現在還有用的上高斌的地方。


    別說他的女兒沒有做這種事情,就算他的女兒在王府捅破了天,弘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處置了高曦月。


    “褚瑛,本王記得,方才是你信誓旦旦的說親眼看見了月璿和蘇氏身邊的人私相授受?”


    富察褚瑛本來就是跪著的,隻是此刻聽到王爺的責問,頭低的更厲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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