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張憲臣這張熟悉的臉,元寧不禁陷入到了曾經的回憶之中,他們也是曾經有過一段甜蜜的戀愛日常的。


    張憲臣跟自己剛剛在一起的時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們最初的相愛是絕對不摻雜任何利益的,這一點元寧從未懷疑。


    當初元寧愛上和她相比條件都略顯普通的張憲臣純屬意外,當時元家父母讓她出國進讀mba,想讓她繼承元母家那裏的家產,做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老板。


    可是元寧既然決定進政法大學學法,為的就是方便以後從政,元家人不讚成她的人生規劃,畢竟從政這條路從古至今都並不簡單,他們對元寧這個老來得女從小千嬌百寵,並不願意小公主的路走的太累。


    元寧可以理解爸爸媽媽的想法,但是理解並不代表著可以接受,她不願意做攀附親人長大的菟絲子,她寧願自己去做為別人遮風擋雨的擎天大樹。


    因為那段時間一直和家人起爭執,元寧的心情並不算太好,剛巧那天周末她沒課,就答應了陳禾的苦苦哀求,去給她考試考了全班倒數還在班裏砸了學校玻璃的大侄子陳禾開家長會。


    當時她和陳禾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百無聊賴的一起一邊打遊戲一邊等著班主任過來,在她抬頭看見穿著白襯衫帶著金絲眼鏡逆著光從教室門口進來的張憲臣時,猝不及防的被驚豔了一瞬。


    他臉上的每一個五官,周身散發的帶著淡淡的憂鬱的那種氣質,就連白襯衫下若隱若現的腰窩都生在了元寧的審美點上。


    大小姐感興趣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過,感興趣的人當然更不會例外。


    在她心情不太美妙的那段時間,她把張憲臣的出現視為上天送給她的一份禮物。


    沒有人能拒絕正在散發魅力的大小姐,大侄子的這個班主任,元寧從看上他到拿下他總共加在一塊用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星期罷了。


    本來,她根本沒有想過跟一個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隻是見色起意偶然間看上的男人結婚,像她們這種人,結婚這種事情最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在豪門之中,情投意合這種事情並不重要。


    可是張憲臣實在是太合她的心意了,不管是他的性格,言語談吐,甚至是在床上的契合度都是如此戳中元寧的xp。


    原來她是最不喜歡天天出口成章,整天之乎者也還總是教育自己的老師的,張憲臣是個例外。


    所以在和張憲臣戀愛三個月時,在他非常俗套的在摩天輪上跟自己求婚的時候,元寧一時鬼迷心竅,竟然答應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已經答應了,元寧也就沒有反悔。


    她乖巧聽話了那麽多年,也是時候叛逆一把了,她先帶一個父母計劃之外的未婚夫回家,再走一條父母計劃之外的人生路,也正好給她爸媽一點循序漸進的過程。


    她也沒有想到,他們倆這轟轟烈烈的愛情竟然結束的那麽突然。


    “你在想什麽?”


    張憲臣探究的看著元寧,寧寧從剛才跟他說完話就在看著自己發呆。


    他在自己耳邊響起的聲音讓元寧從回憶中抽身而出,她有些釋然的笑了笑,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想那麽多幹什麽呢?


    自尋煩惱罷了。


    “沒事,想到了我們的初見,那時候真是年輕氣盛,做什麽事情都是勇往直前,不考慮任何後果的。”


    想到當年,張憲臣也笑的溫柔,那或許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


    “其實,那次在學校,並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張憲臣說這話的時候元寧一愣,她一直以為他們的初見是在陳禾的家長會。


    她還以為她拿的是嬌縱跋扈的大小姐欺男霸女,強取豪奪了剛剛步入職場的小白花的劇本呢,沒想到這個故事還有前情提要呢。


    “我是陳禾母親的表弟,你是陳禾父親的表妹,在很久之前,我就在陳禾的家裏看見過陳禾和你的照片。”


    元寧用指尖點了點桌子,饒有興致問道:


    “所以?我記得隻有高中的時候跟上小學的陳禾去遊樂場的時候拍過照片,就算我是等比例長大,也不至於一眼就能認出來長大後的我吧?”


    張憲臣盯著元寧看了片刻,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或許是因為,我當年就已經對一張照片一見鍾情了,所以在重逢時,我當然可以一眼認出在我夢中出現過多次的女孩兒。”


    元寧的神情有些古怪,“所以,我就是你之前口中的那個‘初戀’?”


    他垂頭啞笑,遮掩了一下自己眼底的柔光,嘴角的笑意徑自蔓延而開。


    “是啊,不然在大小姐玩‘強取豪奪’戲碼的時候,我會這麽配合嗎?”


    在元寧沉默之時,張憲臣接著開口,“寧寧,我從來,都是先愛上的買個,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我們已經分開很多年了,張憲臣。”


    元寧語氣平靜,隻是她的眼睛並沒有直視麵前的張憲臣。


    “我知道,寧寧,我知道,我嚐試過適應沒有你的日子,可是那麽多年了,我一直都做不到。當年為了張科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太過於患得患失了。我知道你對我當初隻是一時興起,向你求婚也隻是我的一場驚天豪賭,我想過很多個被你拒絕的理由,我甚至都已經規劃好了下一次求婚的主題,可是,你答應了,寧寧,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嗎?”


    張憲臣深邃地望著她,狹長的丹鳳眼裏繾綣著無盡的深情,還隱約閃爍著幾許不易察覺的病態暗芒。


    “我說過,我跟你不是玩玩兒,你應該了解我,如果我真的不愛了,我會毫不猶豫的抽身離開,我既然答應了你跟你結婚,我就不會輕易變心。張憲臣,多疑最傷故人心。你不應該想用一個孩子拴住我,我可以為了你的愛束縛我的腳步,可是我永遠不會為了什麽狗屁責任停留。”


    自從那天和張憲臣在咖啡廳見過麵之後,元寧已經有將近一個禮拜沒有和張憲臣見麵了。


    那天,張憲臣跟元寧訴說了他那麽多年的心路曆程,也再次明確的告訴元寧他不會輕易放棄他們之間的那段感情。


    元寧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複,張科是引爆他們愛情的炸藥,但不是導火索。


    他們之間之間最大的問題是彼此的不信任和不理解。


    張憲臣不信任她可以為了虛無縹緲的愛情和他長相廝守,所以,他想用一個孩子牽絆住元寧。


    元寧不能理解為什麽張憲臣會對他們之間的感情這樣的患得患失,她一向嬌縱肆意,無法共情張憲臣對她這種幾乎有些病態的占有欲。


    她無法確定和張憲臣再次走在一起之後這些曾經存在的問題會不會再次出現,可是她也清楚,在和張憲臣分開的這些年了,她的世界裏沒有出現過像張憲臣一樣讓她驚豔的男人。


    在想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時,逃避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關於郝秀萍一案的聽證會如期而至,聽證會的結果讓大家都很滿意。


    刑法第二十條正當防衛存在的漏洞確實存在,之前那些案子中不斷上訪的當事人、社會輿論還有專家學者不斷發表的相關論文早就已經讓上位者察覺到了這一問題。


    韓明和呂玲玲的一再堅持讓大家看見了郝秀萍和娟娟這對被欺淩的可憐母女,因為劉文經家屬大張旗鼓的鬧事,社會公眾對這起案子非常關注。


    還有張貴生,之前他在公交車上因為見義勇為入獄三年,最後在上訪的路上被貨車撞死的事情也被眾人所知曉。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為自由開路者,不可使其困頓於荊棘。


    元寧還利用了一些輿論的力量在各大主流媒體平台上麵公布了一些可以被公眾所知曉的案件細節。


    不出她所料,在廣大網友知道郝秀萍一家的遭遇之後都群情激奮,在得知霸淩王永強長達數年還多次強奸郝秀萍的劉文經已經死了之後都覺得大快人心。


    他們都一致覺得劉文經死有餘辜,在知道劉家人在村中多年以來仗著烈士家屬欺男霸女,橫行鄉裏的惡行之後更是覺得他們簡直對不起烈士家屬這個稱號。


    呂玲玲和元寧把郝秀萍帶到了現場,元寧還非常貼心的讓郝秀萍穿上了她第一次和元寧見麵的時候穿的那一身衣服。


    在在場的人看見穿著破破爛爛,瘦弱的跟小雞崽一樣的郝秀萍時,所有人都不免對她產生了同情之心。


    在本來就知道第二十條的條文存在缺陷的前提下,又看見了這樣可憐的郝秀萍,再加上韓明這位曾經政法大學才子的口燦蓮花。


    最終,王永強正當防衛成立,被無罪釋放。


    在會議室中,坐在最後一排的郝秀萍聽不見他們說的話,隻是在看見在場的人都在鼓掌,在看見元寧和呂玲玲看向她的眼神充滿鼓勵和欣慰之後,她大概明白了。


    她的男人沒事了,呂檢察官和元檢察院她們沒有騙自己,她們會幫她一家團聚,她的娟娟不會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她的眼中噙著淚水,終於,終於……


    在解決完郝秀萍的案子之後,元寧作為省檢察院派來的指導組組長也可以順利離開市檢回去了。


    在離開的時候呂玲玲和韓明還有些依依不舍,元寧對這兩個活寶頗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省檢離市檢就一道馬路的路程,你們倆至於這樣嗎?要是實在舍不得我,好好幹,過兩年我升職了,想辦法給你們倆升上來。對了韓明,你這都轉正了,什麽時候請我們吃個飯啊?可別小氣,我和玲玲要求不高,吃個澳洲龍蝦就行。”


    呂玲玲也連忙附和著點頭,“就是就是,我想吃那家法餐好久了,這段時間為了這一起案子我們都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飯了。韓明,要不是寧寧,你這次也不會這麽快轉正,可不能小氣啊!”


    韓明苦哈哈的答應了這兩位大美女的吃飯邀請,之前為了韓雨辰的事情他和他老婆就準備請寧寧吃飯來著,可是最近檢察院的確是太忙了,所以才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就算元寧她們不說,韓明也會請她們倆吃飯的。


    “吃吃吃,這周六晚上就吃,明天白天先多睡兩天,這兩個星期忙的都沒功夫睡覺,大家注意好了再出來吃飯。”


    為了劉文經一案,為了還郝秀萍一家人一個公道,也為了讓自己因為張貴生父女倆心中那一直揮之不去的愧疚感可以有所減輕,韓明可以說是為了這一起案子勞心勞力,好幾天晚上都沒有睡個好覺了。


    好在,結局是好的。


    郝秀萍一家人終於可以團聚了,劉文經的家屬也因為聚眾鬧事,妨礙司法公正,綁架等罪名數罪並罰進了監獄。


    沒有了可以威脅自己人身安全的劉家人,出了監獄的王永強也可以安心的過日子了。


    隻是,這座城市和王永強他們曾經居住的小平房實在是承載了太多他們不快樂的記憶了,他們想要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在一個新的地方開始自己嶄新的人生。


    社會上對郝秀萍母女倆很是關注,知道郝秀萍的女兒娟娟的病因為年紀還小可以被治好,還有可以恢複正常的可能性之後,他們通過網絡給郝秀萍母女倆捐了很多的錢。


    這些錢足夠完成娟娟的好幾場手術了,這個命運多舛的孩子終於得到了可以聽見聲音的機會,這道無解的難題有了新的解題思路。


    韓明也因為自己一直堅持的正義獲得的還算不錯的回報,轉正之後他的工資起碼能翻一倍,家裏的經濟壓力也能有所緩解。


    還有韓雨辰,他現在的成績很不錯,最近一次月考進步了一百多名,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他起碼能考個還不錯的一本。


    好像一切都在沿著好的趨勢發展,除了,張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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