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時沒有察覺姿勢不妥,她瞪著翟閔:“你在幹什麽?”光著身子,明顯剛剛洗過澡,她還能聞到她的沐浴露香味,自己的毛巾也被對方用來擦頭。


    翟閔靠著門,垂下來的毛巾就貼在他赤裸的胸口,精壯的身材一覽無遺,他勾唇:“沒看出來?剛洗過澡。晚上我睡客廳。”


    趙有時脫口而出:“不行!”


    “趙有時——”翟閔控製笑意,好心提醒,“走光了,晚安。”


    趙有時低頭一看,迅速捂住領口打了一個滾,客廳倏地黑了,看來翟閔下定決心要睡客廳。她慢慢爬回床頭躺下,想再喊幾句趕他走,可是說話有用才怪,她埋進被子裏,最後一刻突然想到,翟閔拿什麽擦的身子?


    第二天,趙有時癢醒,察覺臉上有異動,她迷迷糊糊睜眼,隻見一張巨大的臉貼著她,與她嘴對嘴,鼻對鼻,眼對眼,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對方拎了起來,轉眼被抱坐到輪椅上,翟閔推著她往小花園奔去,說:“早起做運動。”


    底樓沒有陽台,隻有一個比陽台大三四倍的小花園,外麵是一圈圍牆,小花園常年無人料理,糙坪幹枯枯的,幸好前不久翟閔運來一車花卉,在花園兩邊擺了一圈,也十分賞心悅目。


    翟閔拿來牙刷牙杯,遞給趙有時後,他蹲在一旁開始刷牙,手中是嶄新的牙具,趙有時忍不住問:“這是今天新買的?你昨天晚上怎麽刷的牙?”


    “用你的。”翟閔側頭一看,趙有時已驚悚地瞪大了眼,忍俊不禁道,“才怪。昨天我光漱口,沒刷牙。”


    趙有時這才放心,坐在輪椅上一邊刷牙一邊欣賞花卉,耳邊是鳥啼聲,圍牆外有早起的老爺爺和老奶奶在遛狗或者遛孫子。


    洗漱結束,翟閔打開手機收音機,收聽早間新聞,又拿出新鮮的牛奶和麵包,兩人在小花園裏聽新聞吃早餐,吃完後發現下雨,仰頭一看才知道原來是樓上曬衣服,衣服曬在陽台外,此刻水流如注。


    翟閔看向趙有時:“現在要穿越水簾洞,準備好了嗎?”


    趙有時點頭:“好了!”


    翟閔握住輪椅把手,喊“一二三”,“沖啊——”火速穿越,眨眼就進屋,趙有時輕聲笑著,笑容太過燦爛,翟閔俯下頭親了她一下,在笑聲戛然而止之後,他裝作若無其事,咳嗽一聲說:“待會兒出門逛逛,你受傷到現在一直關在家裏,不宜身心健康。”


    趙有時把這當做臨行前的輕鬆時刻,不離家不知家好,這三年她在新加坡,十分想念瀘川市的一糙一木,眼看下周就要返程工作,她也不打算拒絕翟閔的好意。


    翟閔駕車繞城一圈,遊覽完兩個景區,請趙有時吃了三個冰激淩,天氣太熱,趙有時還是覺得口渴,想吃第四個冰激淩時翟閔不再允許,買了一瓶冰鎮的蘇打水給她,說:“喝這個健康。”


    趙有時一口氣喝完兩百毫升,滿頭大汗問:“接下來去哪裏?”


    “接下來回家。”翟閔說完,見趙有時略顯失望,笑道,“明天繼續。”


    晚上翟閔仍想在她這裏留宿,趙有時說:“你明天九點過來吧。”把鑰匙遞給他。


    翟閔接過鑰匙,笑靨如花,這次他沒再折騰,伺候完趙有時就寢,他就老實離開了,第二天卻不是九點才到,七點半他就出現在趙有時的臥室裏,靜靜欣賞她的睡姿,偶爾挑玩她的長髮,或偷偷親她幾口,滿足後才出門去買早餐,八點半之前趕回來,裝作才剛到的樣子,把睡眼惺忪的趙有時喊出來吃早飯。


    持續幾天之後,這天趙有時終於要去醫院複查,翟閔早早開車過來,把她抱進副駕駛座,把輪椅收進後座,慢慢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玻璃窗前的平安符和小相框一直搖搖晃晃,趙有時記得那張照片是她當年自己掛上去的,如今一直在這裏,跟著他們玩遍這座城市,又要跟著他們前往醫院。


    抵達醫院複查,醫生說:“恢復的不錯,腿還痛不痛?”


    趙有時說:“晚上睡覺有時候會痛,把腿墊高也不太管用。”


    醫生還沒開口,翟閔立刻問:“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醫生笑笑:“這點痛也正常,再過一陣就好了,護具不能拆,下周你再過來一趟,我給你安排恢復治療,以後可能每周都要來兩趟醫院,記住膝蓋現在不能彎曲,不要勉強,別想著這麽快就下地走路。”


    趙有時說:“我下周計劃出國工作,應該也能在國外的醫院做這些吧?”


    “出國?出國沒有問題,那你現在就可以聯絡好醫院,別耽誤了自己的腿。”


    趙有時點點頭。


    從診室出來,直到坐電梯下樓,翟閔始終沒說過一句話,嘴角抿得緊緊的,臉色就像羅羅佳時常描述的那樣,陰森恐怖,隻差放幹冰。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趙有時輕聲開口:“小時候沒有記憶,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隻記得自己還不能說話的時候,就覺得奇怪,為什麽我姐沒有右腿。長大之後,我見到我姐單腿跳繩,單腿騎自行車,爸媽出事以後,她還去學了遊泳,那時我還想,她是不是怕自己哪天落水,沒有人救她,假如她淹死了,我會沒人照顧?”


    趙有時笑了笑:“這麽多年,我以為失去一條腿,隻不過會讓別人戴有色眼鏡看待,生活上可能有一點點不便利,因為我姐姐能很好的照顧自己,原來我把這些想得太輕鬆。這一個半月,我隻能坐在輪椅上,做什麽事情都需要別人幫忙,打著石膏的時候連睡覺翻身都不行,起初洗澡,還需要鍾點工阿姨幫忙,穿褲子實在辛苦,所以我現在隻穿裙子,你帶著我到處去玩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注意到我,我催眠自己,他們之所以看我,是因為我的衣服或者髮型,也許覺得我長得漂亮?”


    翟閔停下腳步,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趙有時繼續說:“我現在終於能明白我姐姐的感受,但我還不能真正明白,因為我還有右腿,而她沒有右腿,我隻是傷到骨頭,已經疼得每天哭,她的肉,她的經脈,她的骨頭,被完全鋸掉的那種痛,我永遠都不會明白。”


    翟閔捏著她的手,說:“趙有時……”


    “翟閔——”趙有時反握住他,“無論用什麽辦法,我都要把兇手繩之以法,我不能讓我姐死得不明不白。三年前無論你是對是錯,無論你現在是否還和當初一樣,我都管不了,你說你想要幫我,我不知道該不該依靠你,可是已知的真相都是你查來的,我不依靠你,不知道還能依靠誰,但假如事情揭露之後,有人向你施壓,我不能保證你的選擇——”


    翟閔蹙眉,想要開口卻被趙有時製止:“你別說話,也別給我保證,我不信承諾,我隻相信發生的事實,我隻希望你夠做到一點,假如你不能讓我依靠,請提前告訴我。”


    翟閔盯著她的雙眸,她目光堅定,眼中是他的倒影,她真的已經長大了,隻有長大的人,才會不再相信承諾。


    翟閔說:“好。”


    回去之後,趙有時定下三天後返程的機票,又和同事傳送了幾份工作資料,做完這些已經下午三點半,翟閔還是沒有走,一直看著她忙碌。


    趙有時翻閱郵件裏的圖樣,說:“我三天後飛新加坡,原定計劃十月初我會和同事去一趟英國,不過我的腿這樣,暫時哪裏都去不了,總之我十二月會回來,假如大劉那邊有什麽消息,你馬上通知我。”


    話畢,嘴邊突然多了一瓣蘋果,趙有時撇過頭,翟閔卻不依不饒,強迫她吃下後,翟閔摸摸她的頭,笑說:“看你工作,我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趙有時生疑,機票已訂,計劃也已製定好,還有三天就要走,翟閔為何會若無其事?他把她千裏迢迢騙回來,她說要走,他竟然無動於衷,除了最初那晚他說過幾句讓她留下的話,之後再沒有其他行為。


    又過兩天,趙有時再呆一日就將返程,行李已在羅羅佳的幫忙下打包完,羅羅佳還自掏腰包請她吃大餐踐行,餐桌上隻有她們二人,羅羅佳撇著嘴:“公司裏的人都說翟總是工作狂,我看他們全都眼瞎,沒看見翟總整天圍著你打轉嘛,還有那個丁總,你也別當我眼瞎,他之前來過幾次,不過那幾次翟總帶著你在外麵玩,都沒機會碰上你,你說你,男女關係亂七八糟。”


    趙有時替她倒滿啤酒,說:“你不就是想打聽八卦嗎,激將法不管用。”


    羅羅佳說:“靠!”


    餐館離小區很近,飯後羅羅佳推著趙有時散步回來,走到門口見fèng隙有燈光,她擠眉弄眼:“我打賭五百塊,翟總在裏麵。”


    門一開,翟閔一手插著口袋,眼睛隻看趙有時:“回來了?”


    羅羅佳悄悄伸手,對口型說“五百”,趙有時拍開她,笑著進屋,才坐沒兩分鍾,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接起一聽是許寧,奇怪道:“怎麽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


    許寧在那頭不知說了什麽,趙有時時而蹙眉,時而回應一句“嗯”“哦”“好”,十幾分鍾才結束通話,羅羅佳好奇:“許寧姐說什麽了?”


    趙有時說:“她說她大後天飛來,這裏有家景區酒店新開,公司接了這個case,可能要呆上兩個月。”


    羅羅佳歡呼:“太棒了!”


    趙有時說完,看向不停摁著電視遙控的翟閔,說:“我也不用回新加坡,要留下來幫忙。”


    翟閔睨她一眼,說:“真的?太棒了!”


    好虛偽的語氣,趙有時看向翟閔,眼神不是質疑,而是質問。


    等羅羅佳蹦蹦跳跳離開,翟閔才放下遙控板,笑說:“懷疑我?這麽說你知道我不想你走?”


    趙有時不吭聲,默默地拿起水果刀削蘋果,翟閔把刀和蘋果奪下,替她削了起來,說:“我也不是這麽神通廣大,我知道你要回新加坡是在十天前,十天時間,不可能搬出一家酒店給你們。”


    趙有時蹙眉想了想,覺得翟閔說得有道理,十天不夠,也許兩個多月就夠了?翟閔把削好的蘋果塞她嘴裏,笑說:“怎麽樣,我幫你把行李拿出來?”


    收拾好的行李又全都理了出來,三天後翟閔送趙有時去接機,許寧戴著墨鏡,穿著一件艷色的連衣裙,腳踩十厘米的高跟鞋,大波浪長發披在肩頭,高挑美艷,奪人眼球。她一出來就蹲下抱了抱趙有時,說:“寶貝,有沒有想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思係有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丙並收藏相思係有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