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沐王道。


    拿下南岩風?他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南岩風她……”白絮朱唇輕啟。她布局這麽久,總算等到今天。二皇子已經到了,隻要南燭一死。南燭必死。卻隻能死在沐王手上。


    因為隻有如此,二皇子的怒火才會燒光這個腐朽的國家。才能將那個糊塗的皇帝斬成幾段。才能讓白絮如願以償。


    想想都令人暢快舒心。收網的感覺真是讓人從心肝舒服到毛孔裏。卻也有一絲絲遺憾。“若穀,你知道嗎?我就要成功了。”


    聽到白絮口中的南岩風三個字,沐王放下了手中狼毫。


    “南岩風究竟怎麽了?”沐王問。


    “王爺,南岩風罪大惡極,不容姑息!”白絮義正言辭道。


    沐王手在袖中握了拳。


    “她是成國的jian細!”白絮道。


    一句話,像是千斤重錘砸在沐王心裏。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沐王冷冷地道。jian細?南岩風是jian細?


    白絮點頭。


    沐王真想扇眼前這個美人一巴掌,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是他父皇,還不是那種性情所致便聽不進話的人。


    沐王隻冷冷地道:“你,若是有一字不實,知道會有什麽結果嗎?本王絕不會給你當閣老的爹爹半分顏麵。”


    這已經是最好的表態。


    “小女子知道。”白絮絲毫不怕沐王的淩厲。


    “說。”沐王道。微微吸了一口氣。


    “小女子暗中尋訪南岩風的來由。這幾日正有了結果。王爺,盡管她是我的好姐妹,可是此人留不得啊!——她不是南岩風。真正的南岩風不是別人而是即將登基的成國二皇子!她叫南燭,是成國二皇子的妹妹。”白絮道。


    袖子一動,拿出一封信:“這是南岩風,不對,南燭寫給成國二皇子的書信。您可請杜公子等人來確認筆跡。”


    信放在岸上,如同刀子落在心上。視線不自覺地落在那幾張紙上。不用杜若,他也可以認出確實是南燭的筆跡。


    南燭,一個女孩兒女扮男裝,本就蹊蹺。若是她真是為成國辦事,反倒能解釋許多奇怪的事。比如她常識欠缺,偏生知曉一些水文;比如她身有異香;比如她身負武功;再比如為何成國二皇子特意出題與沐王,而恰好南燭能解。


    回想南燭那天的表現。


    南燭與成國二皇子相識,這似乎是最好的解釋。


    沐王的心不可能不亂。


    “一封信而已。寫信時可能因為當時情、景所迫而書寫,甚至不過是謄寫。以此一封信,便說南岩風是jian細,不足為據。白絮,你仔細你的腦袋。”沐王冷冷地道。


    白絮微微一笑,從沐王對南岩風異常看重開始,她便猜到一封信恐怕不夠用。當今皇帝軟弱多疑,如果是當今皇帝,一封信足以了斷南燭性命。皇帝不出手,大太監也會出手。就像當年大太監了斷南若穀一般。可是沐王比皇帝要穩重得多。龍生九子,沐王比這個皇帝要冷靜。因此她不得不在等待南燭給出一封信的同時,另尋一個殺手鐧。一個足以擾亂沐王所有思維的殺手鐧。


    如今,便是用殺手鐧的時候。


    “沐王英明。但是南燭所為遠遠不止這一封信。”白絮道,她緩緩抬起頭。眼波流轉。


    “說。”沐王道。他語調裏有些不耐煩。與其說是不耐煩,不如說他有些膽怯。


    “托王爺洪福。小女子在尋訪南燭出身時陰錯陽差抓住了行刺王爺的刺客。”白絮道。


    沐王一愣。手不自覺地按住自己的傷口。那個刺客的身法速度,都跟一般的刺客不同。


    “如今他被我的人關押在思月樓。王爺您現在便可派人去接。之所以這幾天都沒有稟告王爺,一則是因為我需要查實;二則是為了躲避飛雪樓的眼線,您知道,魯冰花為人沒有忠誠倆字可言,隻隨心隨性。如果被他發覺,他是不會顧上君臣綱常的。”白絮道。


    沐王又皺皺眉,魯冰花對南燭的好,一直是沐王心頭的刺。


    “你說了這麽多,刺客究竟是什麽來歷。”沐王冷冷地說。不顯激動。


    白絮心裏也嘆服了一聲:這個沐王,真真比我預料得要沉得住氣。


    隻可惜,誰叫你是他的孩子又剛好可以為我所用呢?


    “啟稟王爺。——他不是別人,正是成國二皇子的養父,也就是南燭的父親。南燭的一身輕功,便是他所教。”白絮道。


    白絮的話讓沐王有種天地旋轉心頭髮涼的感覺。


    “可有憑據?”沐王壓下心頭的千頭萬緒沉聲道。


    “至於他是否真是南燭的父親,自有當地百姓可以佐證。——如果覺得我找的人信不過的話,還有一個證人。他的話絕對可信。王爺,您隻要一問便知。”白絮道。


    “誰?”沐王道。


    “這個人便是秦小侯爺。秦子敬。”白絮抬起眼,“王爺有所不知。秦南兩家曾久居通關,兩家移牆為鄰,不設屏障。秦小侯爺自幼與南燭定親。直到多年前南家長子意圖不軌被大太監長慶誅殺後,秦家才與南家火速斷絕往來。正是今年,秦家方按罪家七年之期依禮毀去婚約。所以,秦小侯爺就算不認得女扮男裝的南燭,卻應該很認得南家長輩。”白絮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沐王猛然想起南燭從軍那天秦子敬有意“刁難”,以及隨後全軍皆知的“嫉賢妒能”安排南燭當夥頭軍。


    莫非秦子敬認出了南燭。那他們之間,有沒有舊情苟且?抑或隻是懷疑?


    “是與不是,王爺請來秦小公爺一問便知。”白絮道。


    秦子敬送晉安郡主回京,幾日後才回。但是白絮既然將話已經說得如此清楚,便不愁找不到佐證之人。


    “如今成國舉兵,南燭恐怕便是內應。南燭已掌虎符,維郡危在旦夕!”白絮急急地道。


    一時間,沐王覺得三魂六魄皆跌入穀底。刺殺自己的,竟然是南燭的父親。


    如果是南燭的父親,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甚至,刺殺自己,便是南燭的意思?


    那她對自己的種種隻不過是在演戲嗎?所謂的‘以心換心’更是從何談起?她種種作為,不是本性使然,卻是在為成國二皇子的江山鋪路嗎?


    最可笑自己,竟然信了。


    甚至,還想娶她。


    “南燭珍視的那個玉墜,便是成國二皇子親手所製。應的她本名,南燭。”白絮繼續。


    沐王不言。


    那個玉墜,南燭曾經說過,是很重要的東西。


    當時心疼,如今想起來確實心痛如死。


    是夜,沐王帶著親兵提審了一個瘋子。


    “確實是他。”有人落實了南老爹的身份。這個人,便是餵馬的衛大叔。人生之事,正是變化莫測。


    衛大叔的肯定,再次推翻了沐王心裏殘存的僥倖。


    “你為何刺殺於我?……南燭你可認識?”沐王問。


    隔著一道柵欄,一邊是威風凜凜卻臉色鐵青的沐王;一邊是瘋傻得厲害的南大叔。雙眼空洞的南大叔嘴裏反覆念叨的隻有兩個名字。岩風,燭兒。“岩風,岩風。我不怪你。燭兒,你該怎麽辦,我的燭兒!”


    除此以外,再無多餘的話。整整一夜。


    夠了,這已經夠了。


    沐王握緊了拳頭,閉上眼。


    維郡老王爺說得沒錯,棋子就應該是棋子,不應該對棋子多留執念。


    風大雪大,清晨雪風中的白絮淺笑著放飛一隻古怪的黃雀。


    ☆、135


    日落之時,羌午叛軍真正的首腦鹿鼎踏雪而來。他沒有騎雪狼,而是一步一步走在滿是鮮血的冰麵上。他走得很慢,跨過已經結冰的血,腳步從容。越走,士兵的殘肢便越多。


    他的身邊,是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盾防兵。盾防兵們越是小心翼翼,鹿鼎的身姿便顯得益發從容不迫。他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距離王位隻差一步,卻不曾想會在此遭此大敗。


    “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完整的。”身邊有人感嘆。除了感嘆,還有心頭髮寒。


    “飛雪樓的稟性。”有人解釋,“三四十年前就是如此了。”


    “可憐我們的將士。”


    鹿鼎沒有說話。經過一位慘死的士兵的上半身時,鹿鼎停下腳步。那個被暗殺的士兵,手裏拿的是一塊女兒家的香帕。香帕已經被鮮血染成黑紅,連同殘肢一塊一起凝固在冰河中。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前鋒營就是這樣被魯冰花逐個擊破。魯冰花陰險狡詐,白天按兵不動,晚上夜襲刺殺。前鋒營本就是為奪沉葉渡而來,不善防守。原本沉葉渡已經將將拿下,敵軍損折過半。魯冰花一到,用這卑鄙法子將我們前鋒營肢解得支離破碎。忍無可忍,鹿耶主帥才發起總攻。誰知他們竟然有轟天雷。魯冰花陰險,那個叫南岩風的更加卑鄙無恥。不但戲弄取笑我軍主帥,還刻意首先讓出沉葉渡,待我軍全軍進入沉葉渡後,他卻來了個甕中捉鱉!”一個人在闡述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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