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出事了。”魯冰花說。緩緩地抬起蛇形劍。


    杜若心裏一沉,驚訝地抬起頭。最不想聽見的事發生了。


    “跟我走。”魯冰花說。臉上浮上一絲狠戾的微笑。邪魅入骨,尤如同修羅在世。


    這樣的笑,讓躲在一旁的訾雲英莫名地打了一個寒顫。這個男人好可怕。


    “幹嘛?”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我們來比試一場打個賭。要麽這個賤人死,要麽就是哥哥我死。”魯冰花揚眉,手指勾了勾說。他做這個動作時,有一種天然的慵懶意味卻讓人不寒而慄。


    訾雲英身子骨一軟。魯冰花說話時雖然帶笑,卻如同閻羅索命。


    “欺人太甚……奉陪!”杜若猛地躍起拿起他的剔骨刀,兩人一起縱身躍進了雪裏。


    正是細雪紛飛的時候。亂雪肆虐,兩人立在牆頭上。


    “閉關修煉得不錯。”杜若道。


    同樣是立在牆頭,杜若的腳陷在雪花裏。而魯冰花踏雪無痕。


    飛雪樓果然可怕,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普通人無法觸及的東西。


    “托您的福。”魯冰花道。


    “不跟我抬槓你會死嗎?”杜若道。


    “我這叫情不自禁。”魯冰花摸了一下鼻子道。


    “所以你就情不自禁地做出這種對不起我的事?”杜若冷冷道,解下腰佩,丟給魯冰花。


    魯冰花沒接。


    腰佩墜地。電光火石間,兩人同時動手。蛇形劍舞動時竟隱隱帶著一抹妖異的紅光。


    兩人從小院裏直打到湖邊。一黑一白的兩個影子打成雪地裏可怕的兩團光影。一路上,灌木也好,屋簷也罷,碰著的倒,擦著的碎。王府裏的人頓時亂了套。今天是怎麽了?杜公子跟魯公子又打架了!


    “不行啊,這架勢像是拚命啊!快稟告沐王殿下!”


    “對!”


    能阻止這一切的,如今隻有沐王。


    等沐王趕到的時候,卻發現這倆人已經不見!地麵上一灘血,也不知道是誰的。茫茫雪地,不知兩人蹤跡。


    以他們如今的本事,哪怕是找也找不著的。


    沐王緊了眉頭。他心裏更牽掛的是南岩風。


    “來人,備馬。”沐王道。


    白絮正在暖塢裏泡澡。她心情很好。聽完密報,朱唇微彎。“凡是強大的組合,外人是打不垮他們的,要想他們滅亡,隻能要他們從內部崩潰。”


    “他們會不會死掉了?”賞心問。


    “應該吧。”白絮輕輕說,“都是重情之人。哪怕沒有全死,另一個估計也不願再回了。”。


    親手殺死自己視若手足的好兄弟。這種感覺能重情重義的人死去一萬遍。


    賞心撅了嘴,她有些捨不得魯冰花這樣的大哥哥。邪魅又強大,其實對人還很溫柔。


    “南公子呢?也死了嗎?”


    “不會。”白絮道,“因為有個人‘剛巧’收到消息忍不住跟過去了。”


    在白絮的目的達到前,她是不會讓南燭死的。


    白絮說的這個人,便是秦子敬。


    話說南燭抱著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雷震子衝上了山,身後跟著一堆黑衣人。


    “嘿,我像不像是捅了馬蜂窩?”南燭笑著向皆尤開玩笑。


    皆尤嘴角抽搐一下,這不算是個好笑話。


    皆尤跟在身邊道:“丟掉!快丟掉!不要命了!你要當好人也不是這麽個得法,你要為那沐王以身殉國嗎?”


    “不殉。”南燭邊躍起邊側頭道,“我的命還有用,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我要見二哥。


    “那快丟了呀!笨死你算了!”皆尤道。


    這句話的語氣倒是與二哥神似。


    “丟不遠,我胳膊麻了。”南燭坦白地道。


    “我的老天!”皆尤汗如雨下。


    “快了!”南燭盯著山上壞笑著說。皆尤不知道南燭要幹嘛。但他明顯得感覺到眼前的少年似乎在打什麽壞主意。那雙眼盈盈的模樣,讓他挪不開眼。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南燭就朝他一踢,直接把皆尤給踢落樹下。“有緣再見!”南燭道。


    皆尤被她踹了下去。噗通摔進身下的竹林裏。


    “你妹啊!踢就踢啊,找個好點的位置啊!我去!雪下有冬筍啊!”皆尤捂著屁股欲哭無淚。他長這麽大還沒這麽吃虧過。卻見南燭已經消失在竹林深處。幾道黑影嗖嗖嗖從前麵飛過。


    緊接著,一顆竹子彎了下來。一盒雷震子朝著聚攏的黑影們淩空飛出!


    皆尤眼睛一亮:“好……彈弓!”


    臂力不夠,竹子來湊。南燭好快的腦子,不過這打法,也就淘氣包才想得到吧?


    皆尤不知為什麽很想笑。走了這麽多國家,還是頭次碰上這種又笨又聰明的傢夥。


    “轟!”地一聲,雷震子爆了。竹林被炸開一個大洞。


    黑衣人的血肉殘肢紛紛落下。落在皆尤的頭上,皆尤輕輕拭去,就像是在擦雪。淡定得連笑容都不影響。這個人,是見慣了血的。


    “他在那!”還有倖存的黑衣人。


    “他跑不動了!追!”黑衣人道。


    皆尤聞言再次起身,南燭中毒他剛才已經看出。這會子,估計沒有逃跑的力氣了。


    皆尤捂著屁股站起身來,飛身躍去南燭借力的大竹子。卻見一片空茫。


    皆尤走了十來米,看清雪地模樣才道:“糟了。”


    原來這竹林後山勢突然走低,露出一個天然石洞來。下著雪一片茫茫,洞口可能本有些覆蓋,如此看來,南燭很可能掉進了洞裏。


    一個黑衣人要朝穿著藍衫的皆尤動手。皆尤懶得理他。黑衣人舉刀。身子卻碎成兩半。


    “老叔,你來晚了。”皆尤拍拍手站起來。雍容自在。他的身後唰唰唰地落了十幾個人。“我剛認識的小兄弟掉進去了。”皆尤指指那洞。


    “主子請回。”一個蒼老卻中氣充沛的聲音應道。


    皆尤看看那洞口。道:“喂喂喂,剛才若不是他踹開了我,我現在也在洞裏呢。我就這樣丟下他不管嗎?”


    “主子請回,飛鷹傳來了成國的大消息。”那位老者說。


    皆尤眼裏閃過一絲光芒,他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看了黑黝黝的洞口一眼。他道:“南岩風,你可別這樣死了。你要是這樣就死了,我會很遺憾的。”


    “主子放心,已經有許多人尋過來了。”皆尤手下的人說。皆尤不說話。將手裏金光閃閃的扇子一拋,丟在洞沿。然後跟著自己人離開。


    尋上山的竟然是剛才那些暴民。他們離山頭最近,自然也就最快。


    人心是一種可愛的東西,百姓的心尤其。南燭在剛才那一剎那救了這些人,這些人便立刻拋卻了成見蜂擁上山尋找南燭。


    “南大人!”


    “南大人!”這些人喊著。


    “南公子!”


    頭上戴著孝帶的暴民首領臉色難看得像是經冬的茄子。對於淳樸的百姓來說,冤枉了一個肯為他們拚命的好官是一件天塌地陷的大事。因為他們有良心。


    在這世上,能真正以心換心的,常常就是這些簡單實在的人。


    不懂策略,不知算計,隻要有人願意對他們好願意為他們說話,他們就會視這個人為青天會實實在在地對這個人付出。他們是水,包容一切,滋養一切,可一旦激怒,也是逆天之力。


    “暴民”們的瘋狂上山讓王領兵等人麵麵相覷,


    “沐王駕到!”一隊紅鬃馬風馳電掣般跑來。颯颯威風捲起雪沫。


    沐王躍身下馬,立在雪中。


    有些人,隻要站在那,便有一種不可小覷的威勢。


    他的到來似乎是一種信號。火焰翻飛的白銅巷裏漸漸出來許多老老少少,不再躲藏,而是摻扶著依偎著,不聲不響地來到空地前,匍匐在地。


    沐王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佩劍。


    這是南燭為他掙到的第一份民心。


    沐王剛烈,南燭懷仁。林節度使不由點了點頭,維郡王的眼光確實沒錯。看到眼前場景便知,暴亂的事算是解決了一半。但是這個代價未免過大。


    林節度使不由也開始南岩風大難不死。他不死,對維郡跟沐王來說,應該都是好事。


    雪下得愈發極了。今年的雪格外的大。恐怕隻有南燭不死,維郡才能逃脫一場浩劫。


    而此時的南燭,確實躺在洞底。但是她沒受傷,因為在她從竹林掉落的那一剎那,有個人影飛身躍了出來,跟她一起掉進了這個洞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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