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荷對左康恐怕很是失望,半天隻擠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左康悻悻然轉背離開。


    南燭心裏則有些觸動。這個左康,似乎有許多話不曾說。


    白絮經過南燭身邊時,輕輕地道:“若有回信,便放心交給我。”


    “好的白姐姐。”南燭終於回應。


    白絮與南燭擦肩而過,姣好的臉上浮起一絲陰森的微笑:她計劃中重要的一步又已經完成。


    左康也離開,蕭瑟秋風中,他跟楚風荷走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左康與楚風荷年齡相差六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左康左敏事實上算是楚風荷帶大的。是親人又是朋友。據苦菜頭說,左康小時候常為楚風荷打架。如今左康不讓楚風荷走,恐怕除了固執,更多的是捨不得。隻可惜,如果左康不會表達,如果他這毛病不改,他們之間的距離,這輩子怕是填不上了。”杜若道。


    有種東西叫做顏麵,它不止一文,又價值千金;它輕飄飄沒有重量,卻足以壓迫得人不能呼吸。好端端的一條路,會因為它分作兩半,蔓延到遠方,再無交集。


    “喂,南南,離那白家的姑娘遠一點。”魯冰花在白絮走後突然說。


    “她是好人。”南燭說。可憐的好人。若是大哥不死,她現在應該是南燭的嫂子。


    “你怎麽知道她是好人?這年頭好人都喜歡在臉上寫字?”魯冰花問。


    “能全心全意對自己朋友好的人,壞不到哪裏去。”南燭答。


    “那可沒準。……信哥哥我的話,這個女人心思深得很。”魯冰花說。


    “沒錯。”杜若補刀,“像剛才那段話,楚風荷說話發自真心,她卻明顯是在演戲給你看。”


    白絮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抓住了南燭年少,輕信易感動這個弱點。她會對人好,但是不是沒有目的的。包括對楚風荷。


    “保持距離吧。沒壞處。除非,你實在喜歡她。”魯冰花說,夜色朦朧,看不清他的臉。


    南燭一口酒噎住。


    繡閣裏。


    白絮對著月亮獨飲。


    “她現在應該很喜歡我了呢,若穀,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很快我就能拿到她的第一封信。”白絮道。


    “小姐。有密函。”賞心道。托起一個極細小竹筒。這麽小的東西恐怕放在地上都不會有人在意。也不知這麽小的東西是如何傳遞的。


    白絮打開了密函。一笑。“二皇子的信,要我送南燭去成國。--不用著急,著什麽急呢?現在她若去了,可就沒我什麽事了。這把火既然燒起來了,何妨讓她燒得更旺些。”


    白絮將燈罩拿開,二皇子的信瞬間在燭火上化作一縷青煙。


    “回信:她不走。”白絮笑道。


    “諾!”


    湖邊。


    “南南,你在看什麽?”魯冰花發現南燭在看著天空發呆。


    南燭最近似乎有點古怪。


    “我在看星星。”南燭輕輕道,“你說星星知道嗎?”


    天色陰冷,寥落的幾顆寒星躲在雲層裏明滅不定。這樣的天氣,二哥可還會在彈琴?


    隔著萬水千山,如果一起看星星的話,是不是距離也會縮短?


    “還是不知道的好,要是知道了,萬一一感動就掉下來了怎麽辦?”魯冰花笑。


    南燭跟杜若都笑了。


    “你幫我收著這個吧。”南燭將一個精衛炮仗遞給魯冰花。“我要留著給哥哥。”


    “諾,我沒見過世麵的神仙。”魯冰花無可奈何地接過。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送上!


    ☆、94


    煙花散盡的那天晚上,一向躲著南燭的無愁公子突然來找南燭。


    南燭如今沒睡小車,而是獨自在一間船室內,方便楚風荷診治。畫舫上有不少飛雪樓的人。


    跟無愁一起來的還有睡眼朦朧的魯冰花杜若。


    如果不是大事,無愁公子絕對不會主動招惹魯冰花杜若兩人。


    “我妹妹想見你。”無愁公子說。


    南燭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衣裳。她如今是愈發畏寒了。


    “少動為妙。你今天折騰得夠多了。”作為一個大夫,楚風荷很盡責地道。


    “我妹妹快不行了。”無愁公子說。相信自從竹婉清受傷他便有了迎接著一天的心理準備,但是這一天終究還是太快了些。無愁公子說話間有一絲哽咽。


    “謝楚姐姐,”南燭含笑對楚風荷說。又轉頭對無愁等人道,“走吧。”


    楚風荷搖了搖頭,道:“怎麽這麽固執呢——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一落小院裏。小院裏住著的是竹婉清跟無愁公子之前的六個女護衛。


    另外林煙嵐也在,她這些天經常來這照顧竹婉清。王爺見她與竹婉清投緣,便讓她暫住這院子,一則方便,二則也讓竹婉清有個伴。林煙嵐這個女子,不論她是真心還是很有心,都是一個很懂得處事又不會讓人討厭的女子。盡管她長得沒有她姐姐美貌,卻自有一種魅力。


    美貌這東西對女子而言重要,卻不是唯一重要的。這個道理,許多女子都懂,偏生許多美貌太過的反而不懂。


    或許是因為林煙嵐的關係,林大小姐也在。林大小姐看見南燭,臉便是一紅。


    “怎麽樣了?”南燭問。這句話是對林煙嵐說的。裹著布條,仍勉強行了一個禮,南燭對女子,尤其是自己欣賞的女子都特別尊重。


    林煙嵐便也微微回禮答道:“趕緊去吧。”四個字溫婉地暗示了竹婉清現在的情況。


    南燭聞言便要進去。卻被無愁公子攔住。無愁公子輕聲道:“南岩風,等等!”


    “什麽?”南燭疑惑。


    南燭微微轉頭,就算裹著布條,這張臉仍是好看得讓人有月下觀蓮之感。無愁公子隻得硬生生收回自己有些發怔的視線。然後才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歡我的妹妹,但是她如今已經要走了。她說什麽你都聽著,不去做就是了。千萬不要傷她心,讓她走得踏實點,不要留遺憾,好嗎?”無愁公子道。


    這是哥哥對妹妹的疼愛。


    “就算我欠你的。”無愁公子道。他知道南燭跟南若穀不同,南若穀深明大義,而南燭還有些淘氣。


    南燭沒來得及答,就聽見魯冰花道:“他會說,放一萬個心。再應我一件事。”


    南燭嘿嘿一笑。魯冰花亦笑。魯冰花真是她的知己。“本半仙功力如何?”魯冰花眨眼。


    “半仙不如再屈指算算我有何事要求無愁出馬。”南燭輕笑。


    “他要真算得出來,我立馬下藥。”杜若嚴肅地道。


    “下藥?”無愁公子接不過這三人的話。疑惑不解。


    “對,下藥。驅蟲藥。肚裏的蛔蟲都成了精了。這麽大的瘦高條,藥可得費不少。”杜若認真地說。


    無愁公子終於反應過來,杜若是暗著挖苦魯冰花呢。


    “無妨,我會一方古藥,趕明兒教你。定有奇效。”楚風荷抿嘴一笑。


    “謝姑娘。”假正經的杜若正兒八經地行禮。


    這個女子倒是很跟三人黨合拍。


    一行人輕輕地進了小屋。


    竹婉清躺在內室拔步床上。


    “你們來了。”竹婉清看見了南燭三人。


    南燭道:“來了。”


    竹婉清看清了南燭的臉,弱弱地道:“南岩風,你受傷了?”


    南燭笑道:“沒有太嚴重,是楚大夫仗著王爺府有錢,用布比較大方。”


    竹婉清聞言愣是便被逗笑了。


    “你真好,跟你過一輩子的話一定很有趣。”竹婉清道。手輕輕揮了幾下。不久之前,這個女子還生龍活虎地用這小手揚著長鞭。


    人生之事真是難以預料。


    有些花明明開了,也會突然被雨打風吹去。既然如此,隻要活著,就該好好珍惜眼前的每一天。南燭不自覺地想到了自己。


    南燭心裏想著,無意識地將竹婉清的手拉住。


    在南燭心中,這是惺惺相惜。在其他人眼中,這個動作可是溫情得很。


    林大小姐咬了唇。


    “臭山賊,有什麽好的。”她用隻有林煙嵐能聽見的聲音說。


    林煙嵐微微搖了搖頭。


    “對不起。”竹婉清道,“如果不是我蠻橫地把你們抓上山,你們就不用受這麽多苦了。其實那天,我們跟你們對峙時就已經發現情報有誤,我們心裏也挺慌的。如果……”竹婉清哽咽。


    “別說了,沒有那麽多如果的。我們又沒怪你。你看,虧了你。我們才能遇見故人,也虧你抓一抓,才能解決我著急的軍糧。人生之事,自有天定。你抓我,也許是命中注定。”南燭勸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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