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冰花杜若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立刻道:“我們是沐王的親兵。”,“世子與沐王交好,若能通融,一定多得便利。”


    南燭的不按牌理出牌,觸怒了正在享受喜悅的世子。


    “不用考慮了,你大哥當年就是不通時務,所以本世子送了他一程。你要是想跟本世子作對,本世子也送你一程!”世子尚陽說。


    南燭聞言變色。


    大哥的死跟他有關!


    莫說南燭,無愁公子也抬了頭。他的手不自覺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當年之事,他落下腿傷寒疾,沒想到這事竟然也與世子尚陽有關。


    “喵!”一隻肥貓從尚陽身旁的苦菜頭身上跳了出來。直奔南燭。


    南燭三人麵麵相覷,適才他們都不明白密道重重,世子尚陽從何找來。誰能想到這隻肥貓就是答案。


    “高程大哥哥說,這隻貓很喜歡南大哥哥呢。我怕找不著大哥哥,特意把它帶上了。”苦菜頭從世子尚陽身後露出個頭來道。


    “可惡的小崽子,就說獸醫不該救你。獸醫,看你以後還亂救人不!”魯冰花咬牙道。


    “無所謂,救得了人救不了人心。我對得住爺爺的教誨。”杜若說。


    南燭握劍。以目前的人力對抗世子尚陽,簡直就是做夢。


    新婚大喜,一起死在這也不錯。”世子尚陽說。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動手!”世子尚陽道,“一個不留!”


    魯冰花反應最快,道:“嘿,發什麽呆啊,快走啊各位!”


    南燭一行人在密道裏狂奔,世子的人在身後緊追。追逐中,又有幾個女子倒下。南燭發現這些女子中箭時都不哼一聲。


    不知不覺,又退進了冰室。冰室的大門一關。無愁公子就道:“鎖死那機關!”


    兩個紅紗美人立刻飛身躍起,順著無愁公子指的方向,把牆壁後一個機關卡扣的鐵索卡死。


    “暫時安全了。”杜若道。


    “未必。”無愁公子皺眉。


    果然,門口傳來撞擊之聲。


    “有沒有別的辦法?比如其它通道?”南燭問。


    “找醜叔,帶我們殺出去。這個世子尚陽,怕是不殺光……我們……不會罷休。”竹婉清道。她在發抖。失血,呼吸不暢,再加上冰室內的酷寒,這女子嘴唇已經沒了顏色。杜若不忍,解下自己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糟了,臭老頭犯倔自己吃了風雲散。現在跟我差不多。”魯冰花道。


    杜若捂頭。


    一時間,眾人沉默。


    石壁轟轟,被砸開隻是時間的問題。


    生死攸關。無愁公子反倒一笑,這傢夥的心性確實瀟灑。他說:“南小弟。謝你剛才為我們說話。若我們還有命出去,倒不妨陪你上一回戰場。”


    魯冰花卻以手指劃了下鼻子道:“罷了,罷了,小南南,你趕緊攔住他。搶生意搶到軍營裏來了。你這前擁後呼的架勢,我的百花樓還開不開啊!”


    南燭隻好捂著傷口提醒魯冰花道:“喂喂喂,別說得好像我們已經開了百花樓似的。”


    無愁公子聞言就笑。跟這些人相處,真是少有的開心愉快。隻可嘆竟是在人生的盡頭碰上這些人。有他們黃泉作伴,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醜叔呢?”


    眾人往冰室裏走了一段,看到了結跏坐在冰雪碎片裏的醜叔。


    醜叔看這麽多湧了進來,竹婉清又是那般模樣,早已睜開了眼。卻沒說話。他內功深,受風雲散的折磨也深。此時正是最難受的時候。


    正在此時,冰床旁的女子卻緩緩地站了起來。


    “娘?你是娘親?”無愁公子道。


    “你是清悅吧。”女子道。


    “娘,我是清悅。”無愁公子回答。


    “聽說江湖人給你去了個名號叫‘無愁’。”女子柔聲道,“傻孩子,你怎麽會無愁呢。”


    無愁公子低頭,像極了一個委屈的孩子。


    “妹妹受傷了?”女子道。


    “是……”無愁公子有些悲哀。竹婉清的臉色已經發紫。


    “是的前輩,我剛給她餵了一粒藥丸止血。”杜若正色回答。


    無愁公子不由感激地看向杜若。


    “是娘親不好,娘親沒能親手照顧你長大,讓你真正無愁。娘知道你們兩錦衣玉食,知道你愛美人知道清婉愛舞槍弄棒,知道你愛喝酒為人仗義知道清婉不懂事任性。可是娘都不能抱抱你們。你們恨娘嗎?”蒙眼女子道。


    無愁公子道:“不恨。”


    恨有什麽用呢?


    蒙眼女子捂了下眼睛。似乎是拭淚。然後平靜地伸手道:“醜奴。”


    一直結跏而坐的醜叔突然竄起,落在女子身邊,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隻有中過風雲散的人才知道醜奴這個舉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醜奴,他們又逼過來了。跟二十二年前一樣。這次是不是要做個了斷了?”蒙眼女子淡淡地問。


    “隨小姐心意。”醜奴一如既往的堅定。


    “可是孩子們困在這了。你帶他們走吧。”蒙眼女子說。


    “……”醜奴不答。


    女人緩緩地走到一個冰湖前。湖裏甚至有冰蓮花。冰霧繚繞,仿佛水霧。


    “二十二年前,我希望那個女人放過我,我隻想帶著我的孩子快快樂樂的生活,可她沒給我機會。利用五歲的尚陽給我下了毒。我被鎖在這二十二年,那個人給了無數東西,卻從沒來過。我恨了他二十二年。二十二年,整整二十二年。”蒙眼女子站在冰蓮前。


    咚咚咚的撞擊石門聲突然戛然而止。


    作者有話要說:


    ☆、58


    咚咚咚的撞擊聲突然戛然而止。冰室裏除了冰柱冰棱被震動掉落地上的聲音外,便隻剩下適才撞擊激起的嗡嗡聲。殘餘的嗡嗡聲像是一圈圈漣漪在冰室裏迴蕩,震得人心頭搖擺,六神不安。


    怎麽不撞門了?


    世子尚陽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停止撞門。


    “是不是門被撞開了?”林煙嵐問。她畢竟是個女兒家,語調有些發顫。


    所有人都望向石門邊。石門沒有開,而是一時無聲。


    嗡嗡聲漸小。寂靜中的等待,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我想我知道他要幹嘛了。”魯冰花突然說。


    南燭道:“我剛才也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


    杜若也是這樣想的,他求證道:“兩位前輩,世子知道冰室是最後一間屋嗎?”


    “應該聽說過。”蒙著眼睛的女人緩緩說。


    “糟了,這臭小子心地不好啊,他一定會……”魯冰花話沒說完,南燭就接了過去,“放水。”三人相視點頭。


    一旦冰室被水堵住,他們被困在冰室中必死無疑。如果試圖逃生,冒險出去,等著他們的也一定是世子的刀槍。


    寂靜的空間裏似乎真的有細細的水聲。


    竹樓附近有湖,有竹子導下的山泉水,灌水十分方便。


    此言一出,冰窟裏更添幾分寒意。這些人,怕是會全部死在這洞裏了。


    世子果然陰狠。這一招比直接殺了他們更折磨人。世子一定覺得這樣很有趣。


    “小時候玩過水淹耗子洞。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耗子。”杜若道。


    “獸醫,你小時候可真夠無聊的。”魯冰花笑道。虧他還笑得出來。


    杜若苦笑一下道:“沒辦法,小時候幾乎沒人跟我玩。”


    魯冰花也道:“我小時候也沒玩伴。娘的青樓裏總會來新買的小丫頭子,但是這些丫頭片子十個裏麵會死四五個。看著難受。剩下的會長大,性子卻千篇一律地圓滑無趣。南南你呢?”


    南燭悠悠地道:“還好。”,說她不孤單,南家一向家法嚴苛,她從未像林家大小姐那樣四處遊玩,活動的天地一直是自家的院子。大哥的故事就是最好的慰藉;說她孤單,她有一直陪著她的二哥,有娘、還有大哥的書信跟留下一個許諾的秦子敬,不算太孤單。真正感到孤單,反倒是長大後。正是大了,風波起了,有了無法逆轉的失去,才知道家人的珍貴。可是二哥,你在哪?如果她今朝死了,二哥是不是很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風雲散的解法?


    醜叔說過,世上知道解法的已經不超過3人。


    南燭握了握手中的劍。天該亮了,這劍的主人是不是又在糙坡上遛馬?


    冰室裏沉默的氣氛凝重得讓人難以呼吸。比死亡更可怕的往往是等待死亡。五髒六腑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清晰地感知著死亡的逼近。此般滋味,與淩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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