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寶來公公回頭問南燭道:“好,你說說說!你說它要給咱家積福?”


    “是的!”南燭正色道,“是它親口說的,它說它不想吃獨食,想跟大家一起分享。這才是所謂的‘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跟眾將士同生共死,可不是就是為公公您積福嗎?”南燭邊說邊往沐王身上瞄。沐王繼續當做看不見。


    “人生在世,如同苦海行舟。不知舟停何方,也不知何時下船。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果一心隻為自己,那麽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陽春白雪曲高和寡;相反,若是以心換心,不藏私利,俞伯牙終會遇上鍾子期。行軍打仗,不知歸期何期,相輔相成相依為命,便是福氣。貓咪說它不願吃獨食,願意與眾將士一同分享,這是公公教導有方,小的們感激涕零。作為條件它就願意安安心心地待在我身邊,不再離開。是真是假公公一試便知。”南燭道。


    南燭說這些話時,身邊的秦子敬一直在看著她。這麽多年過去,他記憶中的淘氣包愛哭鬼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撓能獨膽一麵的小姑娘。不害怕權勢,不阿諛奉承,磊落坦蕩,自信得體,說話間神采飛揚,舉止卻又溫婉如玉,好個妙人。


    先不論她這番話到底有多少道理,光那顧盼間的神采就讓人有種天地失色的錯覺。


    秦子敬忍不住心下讚嘆,卻也忍不住有絲悵然若失的失落。


    作者有話要說:


    ☆、20


    有些人,是不是一轉身便已錯過。


    秦子敬看著南燭,南燭的目光卻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妖言惑眾。”寶來公公又怒了。


    寶來公公才懶得聽南燭講大道理,他千裏迢迢跑這來可不是為了聽個毛頭小子講課的。一時之間,氣氛又是緊張無比。


    此時,魯冰花看見黑衣人冷冷地瞥了寶來公公一眼。手指微微動了一動。狂怒的寶來公公寶微微一顫,哼聲道:“你此話當真?要是貓兒不聽你的話,我定要你的腦袋也離開你的脖子。”


    眾人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氣。沒人懷疑寶來公公胡作非為的能力。


    再看沐王,仍舊一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隻是茶盞已經放落。


    “公公可以試試。”南燭慡朗地道。


    眾人開始有些佩服這個南岩風了,長得像是神仙公子,膽子大,人心熱,好像還挺有本事。“這貓真要離不開才好。”小兵們都不自覺地就站在了南岩風的戰線。不過大家心裏都知道懸,這肥貓愛亂跑全軍都知道。也不知道它這麽愛跑,怎麽就沒瘦兩斤。


    於是上來兩個戴紗帽的花衣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將肥貓拎走。


    他們將肥貓放在離南燭約莫百米遠處。


    “小子你聽著,要它不回來,咱家就……”寶來公公做了個喀嚓脖子的手勢。手起手落,眾人心中懸著根線。秦子敬忐忑地看向南燭。南燭笑著站在風中,姿容已是傾城,清洌的晨風更把她的青裳舞成一朵風姿獨具的蓮花。


    “放下。”寶來公公道。


    怪事發生了,這肥貓腳一碰地麵,就立刻往南燭身邊撲騰。小太監們麵麵相覷,又試了幾次。一次走得比一次遠。可每次隻要肥貓擺脫了束縛,就飛一般地撲向南燭。


    “怪哉,這貓昨天不是抓都抓不住嗎?怎麽今天這麽黏糊人?”


    “南岩風才跟它待一個晚上而已沒道理這麽聽話啊。”


    “俺家養過貓,貓這玩意最不喜歡人了。”


    “莫非南岩風真聽得懂貓的話?”


    “人才啊人才啊,這等人才——真該養馬啊!”說這話的是餵馬的衛大叔。他已經兩眼放光,隻恨不得馬上把如此人才立刻揪進馬圈裏去。


    寶來公公臉上也寫滿了驚訝。


    南燭得意地朝沐王偷偷揚了揚眉。


    沐王再次舉杯,嘴在茶杯下一咧。


    “公公,這貓……”小太監試著試著覺得邪乎得有些害怕了。向寶來公公請示。


    寶來公公會講道理嗎?


    寶來公公從來不是講道理的人。


    事實上,南燭表演得越成功,寶來公公也就越下不了台麵。魯冰花使勁尋思要如何才能挽救危局。他發現自打跟南岩風碰到一塊後,他休息了兩年的大腦就突然麵臨超負荷工作的狀態。


    南岩風這個笨蛋,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此時,魯冰花看見寶來公公的黑衣侍衛的手又動了一動。這個姿勢,像是某種密語。魯冰花見到這樣的手勢,不由一愣。


    麵臨狂暴的寶來公公突然仰天大笑,道:“有趣,有趣。南小兄弟真是有能耐,竟然能猜透這貓兒的心思,不如這樣,這貓兒我就請你養著了,要給咱家好好積福。貓兒的肉糧,咱家不會少你的。”


    眾人譁然。等議論聲平息,看南岩風的眼神不由又多了一份敬佩。


    “老天,他搞定了寶來公公!”


    “不但搞定了,還有肉吃。”


    寶來公公說完就走,對貓竟然沒有一絲不舍。


    隻是在經過南燭身邊時,南燭看到了他不懷好意的陰毒目光。


    寶來公公一走,這事也就算作罷。眾人自然該幹嘛幹嘛去。魯冰花揚著手帕在廚帳前喊:“客官慢走!客官再來!”眾人哭笑不得,都道:“這回點兵點了一對活寶!”


    秦子敬見人走得差不多來玩,彎腰側身道:“好險,你……”南燭卻不看他。秦子敬愣了愣,低聲說:“罷了,關我何事。沒事就好。”,自己走了。


    “秦小公爺跟南岩風是不是不太對付?”,“廢話,你知道點兵那天的事不?他們倆八字不合,頭一天就槓上了。”,“嘖嘖嘖,南岩風怎麽誰都敢得罪啊,秦小公爺可是要當駙馬的!”


    不多時,人又散了個七七八八。四處響起了口號聲跟號角聲。不多時,剛才的小插曲,就好像沒發生過一般。當然,隻是表麵上,在士兵們的口中,南岩風這個名字又會熱鬧好一陣子。


    南燭在四散的人群裏捕捉沐王的背影,沐王正好回頭看她。南燭眉眼一彎,意氣風發地伸手做了個騎馬的姿勢。隻差沒說:“王爺,乖,來給我做馬夫吧!嘚,嘚!”沐王別過頭假裝沒看見,卻在轉頭的同時笑出了聲。


    待四周重歸安靜後,魯冰花一改嘻哈的模樣嚴肅地將南燭拉進了帳篷。


    “你,坐著。我有話跟你說。”魯冰花說。


    南燭找了個軟和點的麵粉袋坐下。認真地看著魯冰花。卻見魯冰花不說話,而是伸出手來比劃了一大堆莫名其貌的動作。


    “你……抽筋了?”南燭問。


    魯冰花鳳眼一瞪。


    “要不就是……你跳大神?你還有這特長!”南燭拍手。


    魯冰花橫著眼道:“這是暗語!暗語!——你不認識?”


    “找找杜若吧,他應該認識。——順便還能幫你紮個針。”南燭笑得很開心。她正沉浸在剛在“一戰”的歡喜裏,更偷樂自己收了個牽馬的馬夫。


    “你真不認識?”


    “仔細想想我家母雞刨坑時有類似的動作。”南燭道。


    魯冰花徹底被打敗了,放棄比劃動作。他竄到門簾邊小心地看看四周,將門簾按上,才道:“小南南,你覺不覺得剛才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以理服人,事實擺在眼前,他拿不到我的把柄也是正常的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南燭抱著肥貓說得理直氣壯。


    魯冰花往麵粉堆裏一靠,道:“我的傻弟弟,你想得太美好了。以理服人的前提是對方講理,你覺得寶來公公是個講理的人嗎?他要是講理,沐王會拿他沒辦法?寶來公公這種人,在街上打爛幾個小孩的頭連眼睛都不會眨,你說他會跟你講理?——今天最大的不正常就是寶來公公竟然沒有撒潑發飆,還跟你就事論事。”


    南燭聞言細細地想了一回,發現魯冰花說得有道理,確實有點不對勁。


    好幾次寶來公公已經要出手了,卻突然轉變了態度。


    “剛才的手勢,你不認識對吧。這是寶來公公的侍衛比劃給寶來公公的。小南南,你記不記得你跟秦參軍比試那天,那個黑衣侍衛也在場?”魯冰花道。


    “記得。”南燭說。


    “那個黑衣侍衛絕對不是侍衛那麽簡單,說得不好聽點,他可以控製寶來公公。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我好奇的是,他為什麽要幫你。是巧合還是另有目的。小南南,出門在外,有錢錢開路,有權權開路,有本事硬開路。但不管是哪種方式,最終都要有靠山。我們這軍營裏,最大的是官是定北大將軍沐王,其次是忠勇二等候秦子敬,然後是欽定監軍寶來公公。但是事實上,秦子敬不過是一個待遇高的公子哥,無實權,在軍中威信權勢還比不過小將白及,沐王也得讓著寶來公公三分。偏偏這時,有人能製住寶來公公,那他的背後是誰?總之,小南南,你離公公遠一點。”魯冰花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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