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臨近年關又近了些。


    昨日剛下過雪,地上仍有一二雪麵殘留。


    那些個出關的商人,外出謀生的夥計也都收拾收拾行李,打點打點兜子裏的碎銀幾兩,歸家照看親老。


    該買對聯的買對聯,該買年貨的買年貨。


    最好買點那剛做出來的新緞,割兩斤豬肉回家給小孩解饞。


    北方,連口城中。


    一行高頭大馬,英氣颯爽的軍隊正昂首掃視著周遭那紅色飄飄的年關場景。


    若是仔細看去,則會發現那為首的將軍打扮的乃是一紅衣女將。


    鳳眼狹長,肅殺威嚴不怒自威,不過在看見馬前奔跑的孩童時則會柔和些許。


    一幹子平頭老百姓平日裏哪見過這等場景,均是張大了嘴巴站在那兒驚歎的看著。


    “咱們連口城來了個女將軍!”


    “是北邊那個澹台將軍啊!咱們大周的第一個女將軍!”


    “緩速,勿要衝撞行人。”


    女將軍一握拳,身後隨行騎兵均是操持韁繩,龜速前進。


    女將軍側首看去,那隨行校尉王虎扶了扶帽子,心領神會的一夾馬肚子,並行上去但落後半個身位。


    “將軍,您喊我?”


    女將軍淡淡點了點頭,旋即按著韁繩目不斜視的看著那雀躍的人群,輕聲道:“此行還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王虎掐著指頭沉吟一番,片刻後抬頭回道:“大概年前剛好能到,隻要不逗留,不出什麽意外。”


    女將軍淡淡“嗯”了一聲,就再沒了下文。


    王虎撓撓頭,又是小心翼翼問道:“將軍,要不然先給京城飛一封信?老將軍,二小姐跟世子估計都挺想您的。”


    女將軍搖了搖頭,唇邊勾起弧度,冷淡神情終是有了些微欣喜波動。


    “不忙,權當給他們一個驚喜。”


    唏律——


    女將軍手中韁繩猛然一緊,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


    一條大道上的百姓均是麵色一變,倏而回頭朝那變故看去。


    “哇!”——


    卻見那馬蹄前方不遠處,這站著一個手拿風車,綁著雙丫髻的小丫頭,看著麵前那龐然大物,哇一聲就皺著鼻子哭了出來。


    一時間大街上噤若寒蟬,都是有些手足無措。


    這位女將軍雖然名頭很響,但畢竟不是他們這邊的人,也不知道這位將軍為人如何,也不知道貿然上去會不會惹怒了這位冷臉將軍。


    那女將軍下巴微抬,雖說沒有帶頭盔,但那馬尾上的紅飄帶隨著寒風飄起,伴著那漠然的眼神更是肅殺無比,如同泰山上的一頭猛虎不可逼視。


    也不知道這誰家的小姑娘,也不害怕,直接上去也不怕被踏住了。


    眾人麵麵相覷,那將軍也是靜靜看著,但就是不見那小姑娘的父母去領人。


    小丫頭仍是哭泣不停,揉的眼睛都有些紅腫。


    正當那氣氛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喊愈發緊張時,卻見那女將軍突然輕盈一躍,紅色綾帶在空中高高揚起在緩緩落下,不過步子輕點一二,就已經俯身將那丫頭抱到了懷裏。


    倒也奇怪,這位女將軍臉色很冷,但不知為何那丫頭一下就停止了哭泣,就是呆呆的看著那英氣十足的側臉。


    “小丫!”


    “小丫!”


    這時自那街道那頭,傳來一聲聲急切的呼喊。


    眾人齊刷刷轉頭看去,發現是一布裙婦人正麵色急迫的不停東奔西走著。


    那婦人終是跑到了路中間,看見那軍官懷裏的丫頭時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不過待看清麵前那將軍打扮的女子,那天生的卑怯油然而生,局促的攥著身上的圍裙,有些不敢上前。


    女將軍緩緩往前走去,馬靴踩得噔噔作響。


    “你家孩子?”女將軍淡淡道。


    那婦人咽了口唾沫,捏著袖子,忐忑的點了點頭。


    “看好了,該過年了,別馬虎讓人拐走了。”女將軍將孩子遞了過去。


    那婦人先是一愣,轉而驚喜的長出一口氣,連忙接過,輕輕拍著那小丫頭的屁股。


    “唉,是是是!謝謝將軍!謝謝將軍!”


    “你這妮子就喜歡亂跑!”


    一邊的路人見狀也都鬆了一口氣,臉上掛著笑容,柔和的看著這位女將軍。


    “將軍,可要去俺家裏吃個飯?”那婦人小心翼翼道。


    “不了,趕著回家過年。”女將軍言簡意賅,翻身上馬,紅帶翻飛,再次動起了行程。


    “將軍再見!”


    “將軍再見”


    “將軍一路平安!”


    路邊一個個百姓人家揮舞著手中忙不停的盆碗擔犁,重新歸於熱鬧為那女將軍送行。


    “祝將軍和世子殿下百年好合!”一家老小齊聲喜氣洋洋的吆喝著。


    顯然李卯迎娶澹台家一對姐妹的事,已經傳遍了大周。


    女將軍身子一頓,勾著嘴角搖了搖頭。


    回想著方才那對母女的溫馨,女將軍眼中肅殺褪去,轉而湧現淡淡的柔情憧憬。


    待到馬踏匈奴時,歸家養兒育女辭。


    她上次匆忙離去也未曾完婚,那色胚在家中也不知道悶壞了沒。


    想必他一直為她守身如玉,隻等她歸去完婚。


    此番回去完婚後.....


    女將軍臉頰飛上兩段緋紅,一隱而逝。


    王虎在一邊瞠目結舌的肘了肘一邊並駕齊驅的馬拐日,極小聲嘀咕道:“將軍保準是又想起世子了,平常連笑都不笑,哪會露出這小女人模樣?”


    馬拐日抽了抽嘴角,驅馬往一邊躲去。


    你找死別他媽帶著老子。


    你忘了將軍那號稱軍中第一的視聽了?


    “王虎。”


    為首的女將軍睨過來眸子,閃爍肅殺淩厲。


    王虎咽了口唾沫,隻覺心髒被揪緊。


    “馬步,三個時辰。”


    “將軍!”——


    “您三思啊!”


    王虎鬼哭狼嚎著,一旁那十幾個隨行之兵哈哈大笑。


    “馬拐日,你一個時辰。”女將軍目不斜視,又是淡淡說道。


    本來放聲大笑的馬拐日瞬間笑容消失,鐵青了臉,猛踹王虎的腿。


    “你個狗日的!”


    “你跟誰說不行非得跟老子說!”


    王虎眼見馬拐日無辜躺槍,心裏難受還消散不少,又哭又笑道:“我這不是看你離的近嗎,嘿嘿。”


    一行人緩緩朝著城池另一頭城門趕去。


    女將軍臨近街尾,回眸看了眼那年味十足,平安和諧的市坊場景,臉上浮起一抹衷心的笑容。


    他們拚死拚活的,不就為了身後的百姓安居樂業?


    “駕!前去懷北城!”


    “是!”


    女將軍一甩馬鞭,揚起塵灰朝著城門外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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