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樓外人影寥寥,唯有鳥雀翻飛,黑烏啼鳴。


    噗嗤——


    一翠綠劍芒穿刺而過!


    張步瞳孔一縮,渾身血液湧動,猛然一避,高大的身子險之又險的將將躲過那一迅捷一劍!


    但饒是如此,張步心中一陣驚悸。


    那渾渾噩噩的神情清明幾分,轉而又猛然迸發出猛烈的亢奮!


    “來來來!”


    張步拍的胸膛啪啪作響,一頭披散的頭發張揚無比,那渾身的氣勢竟然更比剛才要強勢幾分!


    “登徒子!”祝梓荊默然握緊了湛月劍,不安的攏起了柳眉,秋水瞳子中俱是擔憂那人的倒影。


    但她情知自己帶傷之身,上去說不得就要給他添亂,她也隻能尋得好的時機前去助他。


    憂愁夫人那本來舒展的眉頭再度鎖起,眸中掙紮過後轉而堅定起來。


    “這小子隻怕凶多吉少了。”天勾老人冷眼看著那對峙的兩道身影,眸中不悲不喜,好似在看兩隻螞蟻打架。


    “雖然方才那小子一劍多少有了那麽些意思,但這張步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已經隱隱有不要命瘋打的趨勢。”


    “而且這小子劍招徒有架勢而無神,華麗但無實用之力,銀槍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多半是想在那女子前多表現一二。”


    “嘿,師父你還別說,那白裙夫人身段頂好,而且氣質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仙兒的。”


    天勾老人視線落在那白裙夫人身上,死魚眼中閃過疑惑,轉而就又搖了搖頭說道:


    “張步可是實打實刀口上舔血的人物,真要搏殺起來,並不能以尋常宗師看待。”


    天牛撓撓頭問著一邊那青年男子:“三兒,你是咱天勾山最有天賦的,你覺得他跟你比如何?”


    那被稱作三兒的男子麵容平靜,隻是看著那黑衣男子,輕聲道:“我,不如他。”


    天勾老人與天牛齊刷刷皺起了眉頭,可不等再問,那邊戰場之中便忽而局勢陡變!


    那本來揮舞著大刀的張步不停追殺那無麵男子,一直逼到窗台之前,讓那黑衣男子走投無路!


    就在那張步揚起大刀,猛然向下揮砍之際,眾人驚呼之間,那黑衣男子卻以一不可思議的角度,扳住窗沿,身子朝窗外傾斜,一隻腳勾著一邊的紅柱子,將將躲開那揮砍的大刀之後猛然一個回馬槍!


    幽芒一隱!


    噗嗤——


    三尺青鋒徑根沒入其左胸,劍鋒又狠厲一橫,登時挑出來一竹筒大小的豁口!


    “啊!”——


    那張步怒吼一聲,大刀錚錚落地,蹬蹬踉蹌倒退兩步,用手捂著血洞哼哧喘氣。


    “師父,或許您沒有細看,這黑衣男子從始至終都沒有用過一招劍招,全都是隨手一劍。”那麵容平靜,頭發以一藍巾綁起的男子,凝重的對身旁兩人徐徐說道。


    天勾老人眼瞅那一幹淨一劍,眼底深處的不屑緩緩收起。


    看著那黑衣男子風輕雲淡的姿態,眯著眼睛沉聲道:“三兒,你倒是看的細。”


    天勾老人接著凝重道:“但,那不是隨手一劍。”


    “而是化繁為簡,返璞歸真。”


    身邊兩個天勾山子弟均是渾身一震,重新肅容朝那黑衣男子看去。


    “出手狠辣,一擊中的,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實力巨大碾壓對方也會先示敵以弱,請君入甕。”


    “雖然他身上還沒有真氣波動,但經驗老道,完全不輸一大宗師。”


    “這究竟是一老不死還是年輕後生?”


    “但見其體態氣血,全然不像那老者,但這江湖什麽時候出了這麽個後生?”


    縱使他鑒賞百宗劍招,這人使劍的法子他多少有些看不出來路。


    難不成同他一樣也是在山林裏隱修?


    張步單膝跪在地上,哼哧著喘息,嘴裏不時溢出黑紅色血液。


    那黑衣男子立在紅窗前,身後明月一輪,發出銀輝照在身後,隨著翠血入鞘,整體身姿愈發神俊。


    一劍穿心,饒你是神仙也難活!


    李卯緩緩朝那跪在地上萎靡的男子走去。


    步子輕緩,神態平靜,仿若一切盡在掌控之間。


    但等到了跟前,那張步卻突然抬起一張鮮血淋淋的臉來!


    大刀倏而便至!


    李卯淡淡將身子一側,擦著刀麵躲開,剛剛回神準備補劍,卻見那張步竟然趁著空擋起身朝那白裙夫人狂奔而去。


    眼中俱是渾濁渙散,但神色卻亢奮異常!


    “月宮仙子!我張某來了哈哈哈!”


    祝梓荊看著那飛奔而來,如野獸般的張步,柳眉微蹙,抽出那鏤空的湛月劍就要迎敵。


    “是她?”天勾老人看著那月藍寶劍,長眉一挑,轉而看向那白裙夫人不覺呼出聲來。


    李卯劍眉一沉,麵沉如水,心頭無名火起。


    “找死!”一聲清喝傳出。


    黑衣男子雙腳在地上勢大力沉一蹬,不過瞬息間就先張步一步立在了那白裙夫人身前。


    可不等那翠血抽出來,張步竟然突然直勾勾從兩人身邊繞了過去,將刀扔到了一邊雙手朝一麵皮白淨的年輕公子抓去!


    那年輕公子麵容驚惶,瞠目結舌的站在那裏,如同在大街上看見一輛馬車飛來大腦空白,渾身上下沒了動作!


    我去你媽的!


    你說的仙子是我?!


    “仙子,仙子我來了!”


    李卯那邊正將祝梓荊護在身後,卻見那王八犢子又朝著一人奔去,定睛一看竟是他那怨種兄弟釵洛珩!


    李卯神情凝重,看著就要衝到釵洛珩的張步,又是提起長劍往那邊趕去。


    但腳步剛剛邁開,卻突然被一冷潤葇荑扯住了手掌。


    “登徒子,困獸猶鬥,你別去了,等官府來。”


    李卯回眸看去,卻見是一張眸光盈盈的柳葉眸子,正關切勸阻他。


    見他看來,白裙夫人將手倏而收回,視線微微躲閃,隻是輕聲回了一句:“本宗是怕青鳳姑娘沒了相公。”


    方才這張步展現出那不同尋常的戰力就讓她無比擔驚受怕,本來以為其神誌不清隻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拿捏。


    可誰曾想就跟那打了雞血般越戰越勇,越來越瘋狂不要命,讓她看的陣陣心驚膽顫,無比害怕若是這登徒子被那齊肩高的大刀砍上一下,得有多慘。


    事到如今那張步被人捅了心口,隻怕命不久矣,何須再犯得著跟他搏殺?


    雖然那個年輕男子很可能會遭遇不測,但總比讓這登徒子受了傷強。


    她可以上去拔刀相助,但他不行。


    但她若是上去了,雖然這登徒子並沒有跟她知會過一聲。


    但直覺告訴她這登徒子會毫不猶豫,下一秒就站在她前麵。


    不光是因為她是青鳳姑娘那潛在的親人。


    或許多多少少也有些為了她?


    她雖然像那登徒子口中所說有些濫好人,看不得那欺淩弱小,無故傷人的糟心事。


    但她也不會毫無顧忌的上去幫人,更不會因為自己的緣故拖他人入險境。


    為了那登徒子著想,她不能上去,也不能讓他上去。


    或許平日裏她會再上去幫忙一二,但此時此刻,她卻不知為何是一點風險都不想讓那登徒子冒。


    至於那位年輕男子,她也隻能在心裏祈禱他能撐到張步身死。


    “不,我與他相識,我得救他。”


    “但你不用擔心,方才我連三成力都沒有用出來。”


    李卯透過麵具看了那憂愁夫人一眼,旋即猛然一蹬地麵,飛身而去!


    至陽至陰真氣猝而爆發,縈繞在身體左右!


    氣勢拔地而起!


    恍若泰嶽震天!


    祝梓荊失神看著那獵獵作響的墨色衣袍,將剛剛拉過那登徒子的手,合在左手手心當中輕輕摩挲。


    天勾老人猛然坐起身,指節攥緊了劍柄,瞳子驚疑不定:“真氣?”


    “好純粹的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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