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淮一副不在乎的神氣,說道:“不會的,我都不知道被我爹趕出去多少回了,每次說讓我滾得遠遠的,但最後我回家,他都沒攆我,隻是罵幾句就算了。”


    虞晴兒睜著圓圓的眼睛,好奇地望著鹿淮道:“你也被趕出去過?”


    “常有的事啊!”鹿淮道,“我八歲那年,和鄰居家小牛哥鬥蟋蟀,我的黑頭將軍咬死了他的大先鋒,他氣不過,打碎了蟋蟀罐子,一腳把我的黑頭將軍踩死了,我自然不幹,跟他打了一架。他大我三歲,個子塊頭都比我大,我哪裏打得過他?結果被他摁在地上一頓臭揍。被小牛哥揍了倒不打緊,隻是我爹不好對付。半月前我跟隔壁小扁擔打架,把他牙打落兩顆,我爹賠了好些錢,他狠狠打了我一頓,說隻要我再跟人打架,就饒不了我,趕我出去要飯。我要是真帶一臉傷回去,讓我爹知道我打了架,那就不得了了。”


    虞晴兒原本在哭,但一聽鹿淮說自己幼時的往事,立馬止了淚,好奇地聽著。見他說道這裏,忙問:“你爹爹後來知道你打架了麽?”


    鹿淮道:“那還能不知道?我帶著滿臉的傷回家,剛進門都被我爹發現了,他問我是不是在外頭打架,我當然說不是。但我爹那人精明得很,幾句話就問出來了,我既跟人打架,又撒謊騙他,兩項大罪並罰,被他打得連媽都不認得了。”


    聽到這兒,虞晴兒掌不住,噗哧一樂。


    見她露出笑容,鹿淮大為高興,也來了興致,接著說道:“被我爹打了之後,我當然氣不忿,心裏想著要把這口氣找回來。第二天早上,悄悄到了小牛哥他們家,那時小牛哥還沒起,牛叔下地去了,牛嬸正在雞籠裏喂雞,我溜進他們家廚房,見灶上鍋裏正熬著白粥,便把鹽罐子裏一整罐鹽都倒進去了。”


    虞晴兒雙目睜得奇大,好像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事一般,忙問道:“後來呢?”


    鹿淮道:“自然是被發現了。他們家吃了鹹粥,立時炸開了鍋,牛嬸到院裏叫罵說,誰這麽喪德手欠,坑人帶冒煙的。叫罵起來之後,我跟著街坊鄰居去看熱鬧,結果小牛哥瞧見,一手抓住我,說定是我幹的。我忙說,不是我往你們加粥裏擱鹽的。小牛哥說,我又沒說是咱們家粥裏有鹽,你怎麽知道?可見定是你幹的。唉,我也是笨,人家還沒問呢,自己就破案了。”


    聽到這兒,虞晴兒已經忍不住掩嘴而笑了。


    鹿淮道:“我爹給牛嬸賠了禮之後,把我提溜回家,打斷了三根藤條子,把我轟出了家門,說我要敢回來,便把我拖進魚塘裏淹死。”


    虞晴兒雖然知道鹿淮沒事,但還是很擔心一樣,關切道:“後來怎麽樣了?”鹿淮道:“我心想,就一隻蟋蟀的事,讓我挨了三頓揍,還被趕出了家門,心裏實在是氣不過。那時我脾氣可倔了,心想我爹既然趕我出去,那我就一輩子都不再回來。當即走到了村後麵的山裏,想離開我們村子。”雖然是說幼時的往事,但鹿淮臉上仍舊一股決絕。


    虞晴兒問道:“你真的沒再回家了麽?”


    鹿淮搖頭道:“沒有,我找了個山洞待了一天,也沒吃的,又渴又餓。原本在賭氣,但餓得快暈了的時候,又想回家了。正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跑出山洞一看,是我爹爹在找我。”


    聽到這兒,虞晴兒目光倏而一亮,隻聽鹿淮續道:“我也顧不上什麽賭氣不賭氣了,連忙應了聲,一溜煙跑了過去。剛跑到我爹麵前,我爹就是一耳光,扇得我快暈了。”


    虞晴兒一驚,“啊”了一聲,鹿淮不理會,接著說道:“我當時被打懵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隻等他再打。誰知他一把摟住我,把我放在肩上,一路扛回了家裏,還讓我娘給我攤雞蛋煎餅吃,不再提我犯錯的事了。”


    說完之後,鹿淮望著虞晴兒,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看,我爹把我打成那樣,氣到了極點,但仍舊是舍不得我,會找我回家。你爹至少還沒打你罷?他現在是在氣頭上,說的也是氣話,不會真的不要你的,說不定現在,他正在找你回家呢。”


    虞晴兒看著鹿淮的雙眼,見他眼裏盡是真誠,心裏驀地一暖,也不知道說什麽,但覺得,沒先前那樣難過了。


    鹿淮道:“話又說回來,你到底幹了什麽,讓你爹氣得把你趕出來?”


    虞晴兒神色一黯,說道:“今天我跟扈伯出穀玩,遇到一個陌生人,他問我一件事,我跟他說了,爹爹知道後,說我闖了禍,就把我趕出來了。”鹿淮笑道:“就這麽點子事,你爹爹就把你趕了出來?真夠小氣的。問你話的是什麽人?”虞晴兒道:“我也不認識,他穿一身白衣服,蒙頭蒙麵的,腰裏插著根短棍子……”


    話未講完,鹿淮就跳了起來,衝口而出:“金遁隱者!”


    虞晴兒見鹿淮一臉驚恐,自己也嚇一跳,慌道:“怎麽了?”鹿淮道:“那人說話是不是語言呆板,吐詞不清?”虞晴兒點頭道:“是有點兒,你怎麽知道?”


    鹿淮道:“別管我怎麽知道的,你告訴我,他問你什麽?”


    虞晴兒道:“他問我,媧皇浮屠怎麽走。”


    話音剛落,鹿淮仰天坐倒,長吐一口氣道:“我一猜就是,原來那幫人是你給指的路!”這時鹿淮已然明白,五行隱者前往媧皇浮屠,是向虞晴兒問路而行的。雖說就算沒有虞晴兒指路他們也必能找到徐夫人,但也完全不能說和虞晴兒半分幹係沒有。


    見他神色,虞晴兒心下不安,小心翼翼地道:“我,我是真的做錯了麽?”鹿淮瞧她一眼,見她天真淳樸的神情,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微一轉念,便道:“這樣,你把這件事的前前後後一滴不漏地告訴我,我聽完了才能告訴你,你到底有沒有錯。”


    虞晴兒見他神色慎重,心知有異,心情也驀地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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