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如此。


    步華朝閻羅殿走去,但殿內的人似乎並不想讓步華踏入。他每行一步,便有無數的鬼火襲來,十步走過,步華的側臉竟已被燙掉了皮。


    “唰——”黑暗當中,鐵鏈忽然襲來。步華閉眼,緊握雙拳,任憑被擊碎的沙石打在自己身上。可那鐵鏈的主人並不打算就此收手,鐵鏈貼著他的頭掃過,將他束起的頭髮打散頓時,三千髮絲如瀑下。


    馬麵……


    步華……仔細聽聽你心中的聲音……!陰間的人沒有一個可以幫你,你忘記了……


    閉嘴!!


    步華用力搖頭,鬆開手,睜開了猩紅的眸。


    不可。


    他此番不是來血洗閻羅殿的,他沒有那個本事了,也沒有那個心了。若他意氣用事,遭報應的怕是不僅會是他自己一人。牛頭馬麵因放他闖入閻羅殿而遭受懲罰,斷然會記恨於他。一旦動手,隻怕……


    白鈺……


    “嘁。”步華將眼前的血霧揮散,繼續朝裏麵走去。閻羅殿共分三層,地表的一層為長長的迴廊,黑暗空曠,由牛頭馬麵看守,專用來磨耗那些不肯輪迴的鬼魂的心性。二層為荊棘之路,危險叢生,由黑白無常看守。一旦有試圖逃離閻羅殿的鬼魂,勾魂鐮便會令它瞬間散魂。而這第三層,便是由閻羅王親自掌管。裏麵具體有些什麽,步華不清楚,因為他從未從大門進入過閻羅殿。


    迴廊比上次來時更加黑暗可怖,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在這迴廊中迴蕩,步華還聽到了……鬼魂哭嚎的聲音,而這聲音顯然引起了熾華的共鳴。


    眼前的血霧越來越濃,步華已經不得不散出靈力禁錮背上蠢蠢欲動的熾華劍。


    “擅闖閻羅殿者,永世不得踏入輪迴。”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從漆黑的迴廊傳來,隨之而來的,是無數的鬼火與鐵鏈。


    步華皺眉,鬼火在他眸中不斷放大。他握住劍柄,仍是不肯出手。但在鐵鏈襲來的瞬間,步華拔劍而起,靈力瞬間在劍中散出,如絲如線纏住了鐵鏈。步華也不猶豫,將幾團鬼火斬滅,而後一個翻身,將剩下的兩團鬼火踢去了牆邊。原本漆黑的迴廊頓時燃起火光,照亮了整個迴廊。火光刺痛著步華的雙眼,同時也牽製住了牛馬麵。步華再度躍起,高高舉劍,將被他困住的鐵鏈一劈為二。


    “步華!又是你!!”


    “我要你死!!”


    “二位且慢!”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步華丟掉了熾華劍。他穩穩落地,抱拳彎腰,低下頭行了一禮,“步華此番,並非惡意闖入閻羅殿!”


    “誰會信你!”


    然而他這番行為並未能讓牛頭馬麵的動作停下,一團鬼火飛來,不偏不倚的打在了他的胸口,步華瞬間飛出了閻羅殿。他被打倒在地,胸口像被人用力擠壓一樣,快要喘不上氣。一瞬間,步華竟有些擔心自己就這樣死去。


    不對嗎?是他記錯了?


    “牛頭!你怎能傷他?!”


    步華看著氣急敗壞跑出的馬麵,終是長出了一口氣,放心的躺在了地上。


    沒錯……好在沒錯……


    “早就告訴過你此人絕非善類,偏就是不聽!!”馬麵鐵鏈一甩,方才還追著步華打的長鎖鏈便化作短短一截,纏在了馬麵的手腕上。


    步華吐出一口鮮血,撐著起了身。他對馬麵一揖,撿起了落在地上的熾華。


    “既然他非善類,那說出的話又怎能輕信?!何況我不過就是傷了他一分!憑他的本事,再殺進十個閻羅殿都不是問題。就你我兩個小小的鬼差,怕是給人塞牙縫都不夠,又有什麽好計較的!”牛頭的聲音在幽幽冥火中傳出,而後,一身著幽藍色長袍的女子在冥火後走出。她眉梢上挑,鳳眸薄唇,一頭灰色長髮中,露出了兩個小小的牛角。


    見牛頭現身,步華扯出一絲笑容,拱手又是一揖。而牛頭身邊的鬼火很是不領情,它們在牛頭的身邊轉了轉,猛地散出光芒,刺痛了步華的眼睛。


    “你,同我們進去吧。”馬麵的耳朵動了動,似乎聽到了什麽。他仔細的打量了步華一番,而後轉身,道:“等下去了二層,你會覺得萬蛛噬心一般的痛楚。荊棘之路不是那麽容易過去的,步華。上次是你僥倖,那這次呢?”


    “多謝提醒,我自有分寸。”


    “是嗎......”


    閻羅鬼府似乎有這樣一種規矩——不會傷害有規有矩之人。若鬼差一時衝動壞了規矩,便要放此人進入閻羅殿。但這究竟是真是假,步華也無法確定。所以,他隻能賭一把。


    不過看來,是他賭對了。


    “你最好現在就放棄,回去陽間,或許還能留下一條命去見你那心上人。”牛頭站在第二層的入口處,她皺著眉,有些不耐煩的看了步華一眼,“我真是從未見過這等人,從閻羅殿活著出去,卻還要再次踏入鬼門關。”


    “牛頭。”馬麵輕輕搖頭,示意牛頭住口,“無需多言,他已明白。”


    步華站在入口處,對著牛頭馬麵又是一揖。


    比他想像中的輕鬆了不少。


    至少在進入第二層之前,一切還同他設想的一般無二。


    剛一落地,步華便覺得有萬隻蟲蟻爬上了他的心頭,不斷的啃食著他的心。在這路邊滿是荊棘的路上,步華隻覺得自己身體越發的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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