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聽到這裏,想走的心思就淡了。他等了等,見裏麵除了那人的抽泣,還有雍晉不解風情的安靜以外,再也沒了別的聲音,於是他敲了敲門。他才覺出了食指關節的疼痛,他含住那小寸燙傷的地方,等雍晉開口問誰的時候,他就推門而入了,不是很有風度地。


    他進門第一眼落入畫麵的是雍晉坐在床頭椅子,膝蓋抵著床鋪邊緣。順著男人的膝蓋過去,靠的極近的是蒼白柔軟的手。手的形狀很漂亮,好似女人的手。周君順著那手往上看,看手的主人,目光是挑剔的。可主人長得很不錯,如今病弱中髮絲淩亂,嘴唇蒼白,更添幾分脆弱動人美。


    周君忍不住寬容了,畢竟長得好看,他總是要比較容易原諒一些。更何況雍晉剛剛應對得體,話語間沒給太多希望給病美人。這下周君心裏的嫉妒也淡了幾分,倒多了些同情。回想剛剛下人手上那捧血色青衣,周君開口問:“這是怎麽了?”


    在周君打量木離青的同時,木離青也在打量這位見過一麵的周先生。上次他和少將在梨園接吻,他便對這個人影響深刻。周先生推門而入時,木離青已經被傷透的心更冷了幾分。這周先生氣色極好,鬆垮垮的袍子,脖頸還有紅痕,肩上披著少將的外套。


    就這麽坦然地走了進來,像稚子一般含著手指,看起來卻不失禮。容貌貴氣,眉宇精緻,朝他望來的眼神,也毫無嫉妒,就同看朵花似的,他的存在沒有給這位周先生的心情帶來任何波瀾起伏。雍少將剛進來安慰他時,脖子上的新鮮吻痕他看見了。


    不過時一個小時沒見的功夫,就多了那些痕跡。想來除了眼前的這位周先生,雍公館也是沒人敢這麽對少將放肆。木離青深深地縮進被子裏,心裏滿是嫉妒、心碎、不甘和無可奈何。他確實比不上這位周先生的,就同現在這人走進來,他看到這位周先生的睡袍,就知道了。


    他常來雍公館,從來沒能留下過夜,更別提在這裏安置他的三兩件衣袍。周先生這身得體袍子,分明就是合身的,就是周先生的衣服。誰輕孰重,一眼分明。木離青眉宇染了些許灰敗,心裏支撐的那口氣一鬆,看起來病得更重了。


    雍晉起身迎向周君,拉過周君的手,看那手指頭上的小紅痕皺眉:“怎麽回事。”不等周君回答,他又道:“出去說。”言罷他回頭讓木離青好好休息,便拉著周君的手腕出了房間。聽到木離青的名諱,周君立刻就想起來了,這不是那當紅戲子嗎,梨園裏見過的。


    當時木離青上了妝,不曾想卸了妝的模樣倒是清秀可人模樣。周君心裏的酸澀又翻滾起來,他又嫉妒了,喝夠了足足一壺醋。而雍晉隻是想,他多少知道木離青的心意。木離青剛為他擋了三槍,他怎麽著也沒必要在其的病房裏,和周君太過親密。


    心裏關懷著周君手上的燙傷,卻見周君眼神還停在房門口,不知想著什麽。雍晉挑眉,手上重重的握了周君一把,不高興道:“回神,別看了!”


    第45章


    周君回了神,一雙眼重新落回了雍晉身上,少將這才滿意了。他看著那對灰藍的眼:“很好看嗎?”周少爺勾唇道:“他是誰?”雍晉一靜,繼而答道:“木離青。”周君不太滿意地搖頭,重新問:“他是誰。”雍晉牽著周君的手,感覺其留在手心的溫度,低聲道:“雍家的人。”


    不等周君繼續問,雍晉又道:“意外發生的時候,他替我擋了槍。”周君的手指一顫,微微縮起,他的眉毛也皺成一團。他便沒有底氣去問了,問第三句,他是你的誰,你和他有過一段嗎?擋槍是拿命去賭,周君自問自己大約是沒有那股勇氣的。


    是多麽深愛,令人敬佩。周君是佩服木離青了,可這不代表他心裏不會難過。即使是他都覺得木離青這份愛意濃烈,那麽雍晉呢。一位願意為自己去死的人,心裏不可能會沒有感觸。周君同退縮似的,要把手指從雍晉手裏抽出來。可雍晉的掌心攏上了,不許他退後。


    雍晉牽他回臥室,上床一躺,他讓周君也跟著上來,他想抱他一抱。周君乖順地垂下脖子,踢了鞋。他任由雍晉抱了過去,偎在人的懷裏。周君安靜地胡思亂想著,他想他在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雍晉這邊是不是生死時刻了。


    他攬著佳人,歌舞昇平,雍少將被槍打中。電影裏女主角開腔歌唱時,雍晉的血是不是爬滿手背。木離青該是壓在雍晉身上擋槍的。那一刻會很震撼吧,那是隻屬於雍晉和木離青之間的感受了。他在戲外,看著他們倆。他錯過了這些,亦或者說也許他永遠不會給雍晉帶來這般的感覺。


    隻是肉體上的吸引,真的能敵過生死相依的陪伴嗎。越想越亂,越發慌張。雍晉本是揉他的頭髮,也許是他太過安靜了,手指便摸到他的臉,輕輕巧巧的往上一抬。那些沒來得及斂盡的情緒便被看見了,赤裸裸的。


    雍晉隻看著他的雙眼,像是明白周君在想些什麽一般:“別胡思亂想。”也不知怎麽了,他卻笑了起來,很愉悅的。周君不樂意了,笑什麽,有什麽可樂的。雍晉見他生氣,還道:“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表情,跟被遺棄的貓一樣。”


    周君狠狠地怒視著雍晉:“很得意?”雍晉輕咳一聲:“倒沒有,隻是你之前不這樣,我有點意外。”周君聽出了些什麽:“我以前怎麽樣?”他語調抬高,眼神不算溫和。他現在倒像是要被哄兩句的小孩了,不然要不高興了。可雍晉卻同感受不到他的情緒一樣:“想離我遠遠的,生怕我來找你。”


    周君默了,他想雍晉會不會覺得他這一下下的有陰謀,一會跑一來的,有一出是一出。可雍晉又開口了,也不知從哪來的得意勁:“就算你心裏是這麽想,可控製不住,不是嗎。你是自己來的,我一直都知道。”


    不想回應了,周君抱起雙手,很想要反駁。可卻氣惱地想,分明是雍晉說的那樣子。可這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吧,瞧著他跟楊小姐約會,那大發雷霆哄不好的模樣。他還沒交過有雍少將這般厲害的情人,吃味吃得厲害。也不會忍耐自己,要生氣,便生了,幸虧他還能哄得過來。


    兩人倚在一塊,頭挨頭,手碰手。指頭纏在一塊,一緊一合。他們一同無視了還有那許許多多未解開的事情,共同沉醉在現下。雍晉是難得來了好的心情,他小聲地說著話,講到了他小時候,他母親。周君聽到母親,便也想到那懷表了。


    雍晉說,小時他母親總和他講故事。有次同他講,遇到喜歡的人時,他會聞到花香,就連天上的月亮,都會沉甸甸地落了下來,化作那人來時所踏得光。那人的眼睛會像海一樣,他會注意到那人身上的每一個細節,記得那每一句話。周君聽得紅了臉,非常不要臉地接了句話:“原來在你眼裏我這麽好看?”


    怎知得來雍晉毫不留情地大笑,笑得周君惱了,恨不得讓雍晉立刻承認那就是自己。可周少爺怎麽會做出這麽丟臉的事情呢,他隻好裝作若無其事。雍晉笑過後,那雙像溫酒般的眸子,沉沉地罩著周君,意有所指地說:“我當時確實是以為她在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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