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心思剛泛起就讓周君心裏驚了一驚,他是什麽時候覺得這麽理所應當的,他明明先前都是畏懼著這個人,如今這些小心思,倒是像被寵壞的,很不討人喜歡。周君閉緊了嘴,兩人一時僵持著,憑添幾分陌生感。


    實際上他們並沒有認識多久,做那事還沒做成全套。約會一次,見過幾麵。通常這種節奏在周少爺手中,他甚至不會去多費心地應付女伴,除非是那女伴十分討人喜歡。越想心裏頭越涼,代入這麽一思考,他的態度過於急了,也失了分寸。


    周君略勉強地笑了:“倒是我多嘴了,我的伴還在裏麵等我,先進去了,下次見。”雖然也不知道是否有下次了,他有些慌地麵朝著雍晉退了幾步,轉身想走。雍晉沉穩的嗓音從後麵傳來,隻兩個字就將周君身子定住了。雍晉讓他站住,沒有過多的語氣,不算大的音量,卻很有份量。


    雍晉繼續道:“想起來了嗎,周先生。”依然是生疏的口吻,得體的語氣。周君卻心裏沉了沉,緩緩轉過身:“我做了個夢。”雍晉聞言略挑眉稍,似有興趣的樣子。周君一邊說一邊往回走:“夢裏少將你總是在滴著汗。”


    他看著雍晉沒有變化的神色:“那汗總是會滴在我臉上,特別燙。就像你的身體一樣,一直壓著我。”他已經與雍晉隻差一步的距離了,他清晰地看到了雍晉的眼睛一點點變化著。瞳孔好似攪了一圈濃鬱的墨,顏色更深了。


    他的手指點在了雍晉的那枚戒指上,繼而將那根手指圈住了,指腹在指骨上摸索著,有點點糙,他的聲音恍若呢喃道:“夢裏我總是在痛,好像被人一點點打開了身體,那痛每每在我醒來的時候,都會讓我出一身的汗。”


    話語間他的吐息幾乎完全貼在了雍晉唇邊,卻沒吻上去。眼前的周少爺像是被夢魘住了,一夕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周少爺自己大概也是不知道的。他和文小姐在下車前在車裏分食了一卷大麻,那股子勁讓他到現在還踩在雲裏頭。


    所以他眼見著雍晉,那股子勁就上來了,如果是完全清醒的情況下,也許他不會追上來,也不會說這種曖昧不清的話,可誰知道呢。他幾乎要貼上雍晉的唇了,那雙在夢裏無數次落在他的臉上、頸間,胸口的唇。


    可雍晉掐住了他的臉,周君清晰地看到了對方的眼神,那隱隱的厭惡像臘月的雪水一樣,凍得他都懵了,心也在巍巍發顫,幾乎要驚慌地推開眼前這人逃竄。他聽見雍晉說:“你是不是抽了大麻。”


    第22章


    周君下意識想否認,但雍晉的聲音太過篤定,眼裏的厭惡太過清晰。他隻能浮出一個自己都覺得假的笑容:“隻是消遣,在國外的時候,大家都……”他的話還沒說完,臉上的手指就撤離了,還是帶了些力道地,像是碰到髒東西一樣,甩開了他的臉。


    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牙關緊咬。他覺得雍晉完完全全是在羞辱他,之前也是,現在也是,他真是犯賤地上趕著討嫌。大麻的效用還沒完全過,他現在處於一種非常衝動的狀態。於是一些話脫口而出,他說:“雍晉,你裝什麽裝。”


    “現在這個世道,你以為你能幹什麽。你是不是想硝煙?你這麽理想主義,究竟是怎麽當上少將的。軍政部的那些髒事和手段,你別說你不知道。”話越說越過火,周君都覺得自己討厭,可他控製不住,因此更討人厭的話就出來了。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後咧嘴笑了:“對了,我都忘了。你在這地可是太子爺,雍都督的兒子,誰敢為難你。”


    他以為雍晉會勃然大怒,甚至也許會對他動粗。可雍晉全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像是才認識他一般,拋出了一個問題:“你怎麽知道軍政部有什麽髒事。”周君好像覺得他這問題很好笑一般:“雍少將,交際場上沒有秘密。”


    雍晉同恍然似點頭,眼前的周少爺像個鬥雞一樣,臉都漲紅了,渾身的毛都豎起,好像隨時都會衝過來,很不清醒的模樣。周君說的那些話,他空降軍部時,剛升上去就揪著軍裏最腐爛,最痛腳的地方切時,就聽過了,更難聽的話也聽過。


    手裏的權利被分散架空也不是沒有,甚至雍公館都有各方勢力送來的眼線,動輒牽引萬千,他隻有忍。雍都督不可能幫他,按他父親的話來說。連少將都當不好,那他隻能算個扶不起牆的廢物。


    雍晉沉沉地嘆了口氣,他勾起唇角,溫和地朝周君一笑:“是我逾越了,周先生。你現在不算清醒,等下次見麵,再談話吧。”周君愣愣地將雍晉看著,好像剛剛說那些話的人又不是他了一樣。他真的是迷迷瞪瞪的,像做夢似的。


    可就是做夢,他也不喜歡雍晉喊回他周先生。明明喊君君也不過是不久前的事,可就是渾身都難受起來。他和耍賴一般,伸手摟住了雍晉的腰,輕輕晃著,聲音小小地說:“我錯了,我不抽了。”雍晉掰他的手:“周先生,先鬆開。”


    周君揪起眉,他抬手更用力地將雍晉往自己身上按。都是硬邦邦的男人身體,他卻覺得太合適了。他的下巴貼在雍晉的肩頭,用力地蹭著耍賴:“不鬆,不鬆,你別生氣。我剛剛就是太氣了,不是這樣的……”話都說不清的周少爺還死死地扒著少將,好像少將真的要走的話,他的力道足以將人扣住一樣。


    可還是沒能將人扣住,他被留在了那個角落裏,就像秋夜留一下的一片孤零零的葉,他同葉一般悽惶的厲害。周君緩慢地蹲下身子,牆角那堆燒成灰的紙片隻剩雪白的一角,邊上漆黑的焦。周君看著那堆紙片好一會,才輕笑道:“燒得真徹底,連上邊是什麽,都沒法復原了。”說罷他掏出張手帕,將那堆紙灰,一點點攏在帕中,收拾得幹幹淨淨,一點沒剩。


    回到舞廳時,文小姐端著酒杯迎上來,嬌嗔道:“斯蒂森,你去哪了,剛剛竟然把我丟在舞池裏。”周君歉然一笑:“應該是太久沒抽了,剛剛勁上來了。”文小姐看他臉色不好,便也信了。誰知周君同她打聽剛剛與雍晉跳舞的女人是誰。


    文小姐不高興了,美眸一瞪:“怎麽,你也覺得她好看?”周君摟過她的腰:“隻是好奇,你既然不說,我隻好親自……”話還沒說完,腰間就一陣劇痛。是文小姐揪著他腰上軟肉擰了一圈,疼得周君臉都苦了。


    女人當然不會同意周君去,可是讓周君去,怕是今晚她的男伴就要和別人回家了。雖不甘願,可文小姐還是抿口酒,走進女人堆裏打聽了。廳裏的音樂緩了下來,連燈都轉成黃澄澄的。是他喜歡的舞曲,一步之遙。


    端著酒他朝站在離他挺遠的雍少將走去,他以為他走了,卻是沒走。雍晉隻挺直著背,同把利劍一樣插在紳士與美女中,格格不入,貴氣淩人。周君離他有十步的時候,那人才緩緩將眼睛對上他。在人群裏,在手風琴和小提琴的旋律裏,周君將手伸了出去。


    他是紈絝,他很荒唐,是與雍少將嚴謹完全相反的混不吝。所以周君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朝雍少將行了邀舞禮,他邀他挑探戈。這是醉生夢死的城市,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年代。男人與男人一起跳舞也沒什麽,重點是誰同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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