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秘密對於顧懷琛來說,並不是他冒險來此的理由。”容遇沉吟半晌,對容青說:


    “把婚柬送到繁都顧府,同時將顧府的丫鬟和喜娘送回去,半個月內,要讓今日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就說,顧府六小姐言行出格不受王爺待見……”


    容青點點頭,便下去辦事了。


    傅青山輕嘆一聲,“阿煜,你待那顧六,可是真心?你在春雨樓讓秦總兵助你演一幕戲,讓人家乖乖地到了韓王府;明明受了傷,寧願用公雞拜堂也不願推遲婚期,至於你是誰,怕是她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吧?你就不怕,她知道後與你割席斷義形如陌路?”


    容遇閉上眼睛,臉上有絲苦笑,卻又想起了什麽,莞爾道:


    “青山,她和一般的女子,不同。”


    傅青山讓童子拎起藥箱,起身道:“七日內要臥床,傷口沒結痂不得妄動,更不要衝動,要知道那個不一般的女子現在隻承認那公雞是她的相公!”


    容遇臉上微有怒色,“傅青山,你再這麽囉嗦小心本王割了你的舌頭!”


    傅青山大笑,對身旁的藥僮說:“岸書,明日我帶你去看看那好玩的王妃。”


    話說流芳一到了流雲居,方才鬆了一口氣。實際上,她冷靜下來時很是慶幸跟她拜堂的是一隻雞,如果換成是那吸血鬼,自己現在可能已經慘被蹂躪。何嬤嬤正幫流芳把那重死人的鳳冠卸下來,蝶飛抱著那隻雞不知如何是好,流芳讓她把一個衣箱清理出來直接把雞丟進去就好。


    流芳把要走進來“撒帳”的喜娘和一幹丫頭全都趕走了,關上房門,一室清淨,偶爾雞鳴一兩聲,也不算聒耳。蝶飛道:


    “小姐,這下可好了,明日早早這公雞便會叫我們起床。”


    何嬤嬤白了蝶飛一眼,滿臉的憤懣和傷心,“拜堂時小姐你怎麽能這樣子說話?傳出去有多難聽?我們顧府的麵子往哪兒擱呀……老身回繁都後不知道該如何向夫人老爺交待。我們人在屋簷下,這又是皇上的賜婚,用公雞拜堂是過分了些,但是……”


    流芳正不顧儀態地在大快朵頤,餓了一天,她都幾乎受不了了,她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對何嬤嬤說:


    “嬤嬤你不餓?蝶飛,坐下來,吃雞,這雞好肥,和我相公有得一比。”


    蝶飛聞言,笑嘻嘻地推辭兩句,最終是敵不過飢腸轆轆,於是也坐下來大嚼一番。何嬤嬤氣得老臉發白,狠狠地瞪了蝶飛一眼,便再不言語,氣鼓鼓地回到了自己的廂房之內。


    這一夜,平安度過。


    第二日,這流雲居便發生了七級地震。整個韓王府的人大清早的便無端的眉頭忽跳,總管林敞一聽到下人來報告,馬上就走到流雲居,遠遠的就看見王妃顧六站在一心居的門口指點著這樣那樣,而僕人在流雲居內把桌椅擺設搬來搬去,不亦樂乎。


    “王妃,您這是……”林敞走到流芳麵前,恭敬地行禮,然後不解地問道。


    流芳笑笑,“林總管,這流雲居可是本王妃說了算?”


    林敞點頭,流芳又說:“那些家具擺設的方位布局我不是很喜歡,比如窗簾色調太沉,五鬥櫃的顏色太深,那張紫檀木床太大,我都要通通換過,可有問題?”


    “這個……隻要是王妃的意思,問題都不大。”林敞汗顏,今早王爺才交待過,不管王妃有什麽要求,都要盡量滿足。


    流雲居內種的都是桃花,一大片一大片的,現在還沒開花,林敞看見流芳的目光掃過這些桃花,心裏忽然打了個寒顫,聽得她問:


    “這些是什麽樹?”


    “回王妃,這是桃樹。”這可是王爺從幽浮山帶回來種了多年的桃樹,平日要是誰動一下都是要責罰的,該不會這女人動了不改動的念頭吧?!


    流芳想了想,“會結桃子的樹?那留下吧。”回頭對蝶飛說:“蝶飛,過年了可以去賣桃花,結了桃子還可以拿去賣呢!”


    林敞滿頭黑線,又聽得那蝶飛笑嘻嘻地回應道:


    “小姐好聰明,結了滿樹桃子邊摘邊吃一定很好玩!”


    林敞更汗,怎麽這丫鬟更是脫線?


    流芳的視線忽然停在林敞的身後,林敞一回頭,便看見靈姬帶著兩個丫鬟款款而來。


    靈姬是府中的三位姬妾之一,也是相貌最出眾的。發如團雲,眉如柳葉,鳳眼含情,丹唇常笑,柔若無骨的身子更添了幾分風情和柔媚。香風掠過,她就那麽含嗔帶怨地看人一眼,不由讓人骨頭都有些蘇軟,朱唇微啟,如吐珠璣,說:


    “靈姬拜見王妃姐姐,王妃姐姐千歲。”身子微躬,行的隻是簡單的禮節。


    流芳淺笑著,卻沒有回話,隻是問林敞道:“王爺還有幾個小老婆?”


    隆冬時節,林敞隻覺得今年寒意特深,回道:“王妃,王爺並沒有立側妃,府中隻有三位侍妾,分別是靈姬、梅姬和泉姬。”


    流芳點點頭,望著靈姬說:“我知道了,靈姬是吧?姐姐二字倒不敢當,日後還是稱我一聲王妃便可。每日請安問候這種事就免了,畢竟,我也不是很有空。”


    靈姬愣了愣,煙雨般迷濛的眸子忽然流露著一點傷心,“王妃,靈姬此來一是拜見王妃,二是關心王爺傷勢,希望能跟王妃前去拜謁王爺。靈姬不知道做錯了什麽,讓王妃如此的生厭……”她楚楚可憐,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王爺的幾位姬妾都是這般……委婉可人?”流芳深感頭痛,她最對付不了的便是這種嬌滴滴的女子,林敞答道:


    “是的,王妃。”


    “蝶飛,把王爺抱來。”流芳似笑非笑地對靈姬說:“靈姬,你昨天莫非昏睡了一天不知外間大事?現在陵州人誰不知道我顧六嫁的是——”蝶飛把公雞捧到靈姬麵前,流芳繼續說:


    “這隻公雞,便是顧六的良人!你今日前來問訊,莫不是想再看一次我的笑話?”


    靈姬連忙下跪,顫著聲音說:“靈姬不敢,王妃,靈姬絕無此意。”


    靈姬走後,林敞沉聲對流芳說:


    “王妃,請恕林敞多言,王爺絕非輕視戲弄王妃才以公雞代替他來拜堂。王爺的傷口頗深,實在是行動不便,還請王妃多多體諒。”


    “林總管,我說我不生氣你信不信?”流芳看著他,“隻是你們王府也小氣了些,流雲居中除了那紫檀木大床比較貴重之外,其它的物什都是普通人家的東西,就算拿去賣也不值幾個錢。難道現在流行節儉?還是你們王爺對我本來就不屑一顧置若罔聞?”


    林敞麵有難色,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王妃,本來流雲居中的物品都是珍品,可是王爺特意交代除了那大床外全都換成最普通的。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一點。


    “算了,”流芳說,“我也不在乎。林總管,我在這院子門口掛個牌子可以嗎?”


    於是,第二日,流雲居的門口便掛著一塊木牌,寫著:謝絕探訪。


    是夜,靈姬派人送了一個錦盒到流雲居,流芳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包茶葉,隻用淡黃的糙砂紙包著,一打開,便有淡淡的茶香。


    流芳的心無端一動,是碧螺春。


    她不會忘記,隻是,不知道這茶,泡好後的味道是不是還是一樣。


    “靈姬還有什麽話說?”她問送茶來的丫鬟。


    “小姐說,王妃應該去看望一下韓王,或許,會有意外收穫。”


    茶泡好了,茶香繚繞,還是那種熟悉的味道,可是,也許是什麽不一樣了,流芳的口中多了些苦澀的滋味。


    她想了好久,終於想到,原來,是泡這茶的水不一樣了。


    第六十四章 隻緣身在此山中 2


    接下來的幾天,流芳閉門不出,隻是讓蝶飛去了生查子一趟。蝶飛回來時告訴她,她要找的那個李白,據賀十三娘說,並沒有再去過生查子了。


    在她頹然沉默的時候,蝶飛又把從生查子聽來的事情絮絮叨叨地對她說起。


    “小姐,陵州人都說我們韓王爺是為政清明造福一方的好王爺呢,自從他回到陵州來行加冠禮繼承了爵位之後,不但減免了賦稅,還大力發展了農商漁。陵州府衙歷年來堆積懸案冤案,他隻用了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便清理一空,不少人受過他的恩惠呢……”


    流芳奇怪道:“沒有惹過半樁風流帳?為政有成效也是轄下的人得力吧?”


    蝶飛搖搖頭,“小姐,我也這般說,可是馬上就有人告訴我,他的兄弟是衙差,親眼看到王爺為一個啞巴平反了。那啞巴簽了認罪書,原來是被陷害的,那認罪書後半部分被折起,而且用硃砂筆寫成,原來那啞巴是看不到紅色的,就傻傻的簽了。”


    流芳甚感意外,想起靈姬轉告的話,不由得問:“陵州的百姓可都見過王爺的樣貌了?”


    “這個倒不是,聽說王爺是隔著簾子來審問的;也聽說有人見過王爺,說他相貌俊美不凡,也有人說他麵相嚴肅有如鍾馗無私,說書先生不是說鍾馗醜的嚇人以至連考官都不予錄取麽?眾說紛紜,小姐,連蝶飛也很好奇,我們王爺長什麽樣呢!”


    小丫頭一臉的期盼,流芳對她笑笑說:“好奇什麽?你去打聽一下,王爺住在哪裏,偷偷去瞧一眼不就成了?”


    她起身,走出廂房,穿過桃林剛剛走出流雲居時,忽然聽到有丫鬟的尖叫聲,一個大約三四歲大的小孩手執荊條正一臉怒氣地追打著綠裳丫頭,綠裳丫頭一見有人來了,連忙躲到流芳身後,那小孩一揮荊條就要打中流芳。


    蝶飛一手抓住荊條,皺眉罵道:“你是哪家的小孩,這般放肆?!”


    小孩肆無忌憚地瞪了流芳一眼,轉身便走。身後的丫鬟這才發現原來是躲在王妃身後,連忙臉色蒼白地下跪,顫著聲音說:


    “王妃息怒,綠裳無意冒犯王妃和小公子,綠裳再也不敢了!”


    小公子?流芳詫異,莫非這百裏煜連孩子都有了?!


    “小公子是王爺的孩子?”她問。那丫頭點點頭,流芳不禁苦笑,原來自己當了大老婆還有一個孩子的後媽。


    “聽說這小公子三歲多了,可是還不會說話。聽說他的娘生他時難產死了,他本來就先天不足,性子暴躁,動輒就打府中丫頭,但是王爺事忙,無暇顧及,老王爺也說過他,可是他依然如此。”綠裳走後,蝶飛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流芳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莊周之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蘭陵笑笑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蘭陵笑笑生並收藏莊周之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