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和風細雨的妖聖突然訓起人來,把紫雲姝都看傻了。她從來不知道她家阿聖說話還可以這麽大嗓門、語速可以這麽快,神情可以這麽嚴肅淩厲。紫雲姝看到妖聖因情緒激動而更加明艷照人的妖聖,激動地在心裏大喊:“哎呀,阿聖,你太迷人了!”又再意識到這會兒包穀生死不明、玉宓尋死覓活,自己發花癡不對!可她家阿聖訓玉宓的話又讓她像吃了顆定心丸似的覺得包穀不會有事,她家阿聖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說有五分把握那就是七分,說有七分把握那就是九分,說有九分把握那就是十分。阿聖說包穀還有救,那就還有救。大不了涅盤丹從頭再來唄,反正她都是啃涅盤丹過來的人,讓包穀趟一回她走過的路也不錯。


    盡管紫雲姝已經被妖聖迷得神魂巔倒,但因為模樣生得好、氣質兜得住,臉上亦能裝,麵色如常半點不顯,隻有那怔怔的眼神將內心情緒泄露一二。若讓人看去,也隻當她是在為包穀憂心。


    妖聖對紫雲姝卻是了若掌指,她放在心尖尖精心嗬護的人,已習慣時時看護著。她訓完玉宓習慣性地回頭看向紫雲姝,見到紫雲姝那眼神就知道這小傢夥的思緒又飄遠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自然不會拆穿紫雲姝,由得紫雲姝頂著一張高貴傲氣的臉麵無表情的在那發傻。


    這些年,她們把包穀當成自家孩子照看著,如今包穀生死未卜,妖聖真擔心紫雲姝也繃不住,這會兒看到紫雲姝發傻的樣子,她略微放了些心。玉宓不少脾氣習性都是當年剛入門時跟在紫雲姝身邊沾染上的,比起紫雲姝還是差了很大一截。若是紫雲姝繃不住激動起來,絕對不是能像玉宓這樣三言兩語就能鎮住的。


    妖聖看看玉宓、看看紫雲姝,再看向密室,忽然有種老母雞護小雞崽的錯覺。


    這事兒,他們現在幫不上忙,又沒到冒險去救包穀神魂的那一步,他們就隻能等著,等包穀和玄天劍拚個勝負死活。


    妖聖說:“走吧,外麵等!姝兒,你跑一趟,去把南山一劍請來,我與南山一劍在這裏替包穀護法。”


    紫雲姝回過神來,應了一聲,趕緊一陣風似的奔去請南山一劍了。


    別人有事,或許難請動南山一劍。包穀出事,南山一劍不會坐視不理。眼下能夠夠那修行從玄天劍下搶人的,隻有南山一劍和妖聖。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身作爐融劍


    痛!劇烈的疼痛遍布全身每一分、每一處。


    包穀被那難以言述的劇痛刺醒。


    她的骨骼、她的每一處經脈血管、她的肌膚都似被人投入了焚爐裏燃燒,她體內的玄天劍化成了熊熊烈火燒著她的軀體。


    她以為自己死了,卻沒想到死了還能這麽痛,還能有玄天劍的力量在她的經脈血管中遊走衝擊的感覺。這種痛,比當初玄天劍灌注到體內時還要劇烈,卻不似當初那隻有一瞬間的痛苦,而是連綿不絕仿似痛到沒有盡頭。


    是因為她自盡而死,所以神魂被打進了煉獄以作懲罰嗎?


    痛,她的世界隻剩下那無盡的、無法再有更痛的痛意。


    這種痛,讓她恨不能立即魂飛魄散,以求解脫。


    這種痛,讓她後悔自盡。若知道死後會這麽痛,再苦再難再無趣她都會活下去。


    有沒有人替我念念經超渡我?這是下了十八層地獄麽?


    包穀自認沒有幹什麽傷天害理的惡事啊,難道就因為自盡就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劇烈的痛意淹沒了她,除了痛她感覺不到別的,就連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因為不受自己控製,動彈不了。她知道她的神魂肯定還在身體中。她想起自己的識海中被師公、風師伯、妖聖、南山一劍都下過防禦禁製,指不定自盡了,神魂卻被禁製封在了體內,而自己的身體裏還有一把玄天劍,神魂封在體內無法離體,再被玄天劍的力量吞噬——包穀想到這裏,在心裏悲聲大叫:“完了,悲劇了,徹底悲劇了——救我啊——師公、師姐、小師叔、聖姨、南山前輩、風師伯,救我啊——我不死了——嗷,好痛啊——”包穀痛得想死,恨不得馬上就死!她又想起自己已經死了,因為死了,所以才悲劇了,頓時糾結得生不如死,啊不,已經死了——死了為什麽還能這麽痛啊!


    包穀被痛意折磨得欲生欲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絕望地以為自己完了,不會就這麽一直痛下去吧?忽然,她聽到有聲音響起,是小師叔的聲音,在問:“怎麽回事,是玄天劍嗎?”然後她又聽到聖姨“嗯”了聲。她聽到聖姨和小師叔在說話,聽到她們的交談,終於自己知道是真的栽到了玄天劍的手上,聖姨為了救她都差點折在玄天劍手裏。她後來又聽到了師公、風師伯、靈兒和師姐的聲音,還有小猴子的聲音……


    好痛!


    可相對於痛,他們的談話內容更讓她恐懼。


    但很快,她又釋然,如果自己被玄天劍融合了,神魂消散,是不是就不會痛了,是不是就能解脫了。要怎樣才能徹底的死、結束這痛?


    未等包穀細想,她又聽到她小師叔的聲音,似乎是師姐要衝進來救自己被小師叔攔下了,正在挨罵。她師姐要冒死衝進來救她?她又聽到師姐那失控的叫聲,她從來沒有聽過師姐這樣吼過——師姐不愛她,卻還是很在乎她。


    她以為自己死了就如同煙消雲散,不會有人太在乎,不會有人為她傷心,然而她似乎錯了!


    包穀來不及細想,劇烈的痛楚又將她淹沒。她想昏過去,可她昏不過去。玄天劍的力量不斷地吞噬著她的軀體!玄天劍就像是化成了水在往她的肌膚血肉裏融,又似化成了火在焚燒她的軀體她的一切。


    包穀痛得幾欲發狂,卻又動彈不得。


    她感覺自己的經脈血管都被玄天劍的力量絞碎了,血肉之軀傷痕累累。小腹中,丹田裏又有源源不斷地生命精源湧出,滋養著她、不讓她失去。她知道自己肯定被餵了療傷聖藥。


    死不成,活不了,隻剩下無盡的煎熬,痛得她淚如雨下,臉頰兩側一片冰涼。


    她不是想哭,隻是太痛了。


    痛得她隻想早點結束這痛意。


    可是,她死不了。


    她想死,不想再在這個世間存活下去,她隻想結束身上所經歷的這一切。活,她又能怎樣活下去?她不想活,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迴蕩,是師姐的嘶吼,是妖聖的斥責,是師公的關切,是風師伯的焦急,是靈兒的擔憂,是小猴子的憂心,他們都在外麵等著她、盼著她熬過這一關。


    人生苦,貪嗔癡戀痛離別。


    包穀不想再去麵對那個世界,她想,或許淹沒在這疼痛中也好。痛久了,也就不痛了。待肚子裏的那些療傷藥都耗盡了,沒辦法再修復她的身體、沒辦法再支撐她抗衡玄天劍,或許她就會死了,或幹被玄天劍融了,結束掉這一切的痛苦。


    她淹沒在痛苦中不知道過了多久。


    外麵,亦是一片寂靜。她感覺到他們存在的氣息,但沒有誰說話。來來去去的,總來看她許多次。她覺察到聖姨和南山前輩一直在外麵。


    忽然,妖聖低沉的聲音響起:“你修行劍道,對玄天劍的了解比我多。你我聯手,將包穀的神魂從玄天劍裏拉出來,能有幾分把握?”


    南山一劍沉緩的聲音響起:“她於我有恩……我活了這麽多年也夠了,年紀大了,早就活夠本了。她的路還很長、大好的人生前程才剛開始,就此死了,很可惜。這把劍若失去駕馭控製,還不知要生出什麽變故和災難,極有可能再重蹈當年死亡禁地的覆輒,將這方圓幾百、千裏之地都化成絕地。若包穀熬不過來,有我一個進去就夠了,你沒必要再陪我一同前去赴死。你還有紫雲姝,你們相愛至深,莫把她一人獨留世上,離喪孤雁最是孤苦,叫她如何活?”


    妖聖說:“以你的修為隻怕未必抗得住玄天劍之威。若你失敗,獨留我一人便再也無能為力,你我聯手才有成功的可能。玄天門掙下這點基業不易,我不想姝兒再經歷一次滅門喪家之痛,包穀又是我的關門弟子,救她,是我份內之事。若包穀熬不過去,我與你同去。至於姝兒,我對她施下封印讓她忘了我,再說,包穀的院子裏還有一株寶蓮,我以一縷神魂投入其間,未必就沒有重生、與她再續來緣之日。”


    南山一劍嘆道:“再看看吧,包穀和玄天劍的較量現在還在膠著狀態。”


    妖聖嘆道:“也不知包穀現在是否還有意識。這孩子一世聰明,怎麽就一下子鑽進牛角尖想不開幹下這種蠢事,便是再有心結,再不管她死了別人傷不傷心,也該想想自盡的後果……怎地就這麽糊塗。”責備的話語,卻充滿了心疼和痛惜。


    包穀聽得淚如雨下。她怎麽能讓妖聖和南山前輩為她而死!聖姨如果出事,小師叔怎麽辦?小師叔得有多傷心!封印小師叔,讓小師叔忘了妖聖,又該有多可憐。封得住人的記憶,封不住人的感情,妖聖不在了,即使小師叔忘了妖聖,可心裏空了的那一塊怎麽填?拿什麽填?她嚐過空心的滋味,那是鈍劍磨人心的難受,難以言說卻無痛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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