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嚮導邊說邊往車上走。


    “一定要過來。”俞成蹊和他說道。


    “話不能說得那麽絕對,天黑不能找人!就算來找人,萬一待會又下暴雪了,搜救隊也得保障自己安全吧。”嚮導實話實說道,“白紙黑字簽的合同,需要叮囑的全是反覆叮囑過了,他幹嘛死活要過來?出了事給我們添多少麻煩。”


    俞成蹊道:“我沒簽,隨便我幹什麽,我就在這裏等你們。”


    嚮導破口大罵道:“為了朋友不要命了?天要黑了,你知道溫度是多少嗎!”


    俞成蹊心想天黑了才不能讓他一個人在這裏,他要是醒過來了,隻要喊一聲,我馬上就能去陪著他。


    “我知道。”俞成蹊道,“您先去盡力爭取讓搜救隊過來,要是有什麽動靜,我還能開車回去,這裏不是還留著一輛車麽。”


    嚮導勸也勸過了,還是說不動他,繼續在這裏磨時間沒有任何好處,他表示自己會盡力之後,把一些簡易設備都留在這裏,然後駕車返程。


    俞成蹊望著茫茫的雪地,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心裏生出一些絕望來,要是沒辦法把穆因帶回去怎麽辦?之前知道了穆因的拍攝地點,他便發自內心不想穆因去冒任何一點風險,無奈於毫無立場去勸阻,怎麽說都像是越線了。


    得了空便直往這邊趕,俞成蹊在飛機上滿是期待,又不知道到時候看到了人要如何自然地搭話。


    在這裏你高原反應強烈嗎?無聊的環境下是怎麽度過的?是寫歌還是看書,落日是不是很美,有沒有想自己?


    他想著,都覺得是老天在捉弄他,他早就知道錯了,他在一念之差下錯得離譜,為此願意付出代價。偏離的軌跡慢慢回到最初,將要握住的手卻忽的再次錯開。


    以往種種都不值得一提,今天的才是最是誅心,報復他曾經那段時日對穆因故意的選擇性忽視,報復他的有恃無恐。


    他知道穆因對他而言有多特殊,這一生有幸彼此共同走過那一段回望還覺漫漫的長路,再也沒人代替得了他,沒人能有他半分的好,在自己心裏留有那般重量。


    在這雪地裏,他沒怪穆因做的事有多衝動,他隻是覺得自己來得太遲,倒不覺得荒唐可笑,他觸摸的是愛情盲目忘我的本質。


    “阿因,原諒我了就喊我一下吧。”俞成蹊道。


    他不確定到底說了還是沒說,風吹得那麽響,他聽不到自己的說話聲。俞成蹊道:“你理理我。”


    臨走前穆因在臥室蓋著條毛毯沉沉睡著,俞成蹊不敢熟睡,明明隻是場短暫的離別,但他卻在害怕穆因要走很久很久。


    從墓地出來他便在怕,怕穆因沒了什麽念想,他本來就是心思細膩善感的人,去那荒涼之地再觸景生情,指不定做出些什麽偏激的事情來。


    俞成蹊勸告自己別往這方麵想,穆因有粉絲有朋友,不是沒有讓他牽掛的人,況且他那麽艱難的日子都堅韌地熬過來了,甚至事後沒對那段灰暗的時間如何抱怨過。第二天看著穆因走,他沒去送,看著穆因的背影總有聲音在和俞成蹊說,讓他留下來。


    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他們都沒在明確相愛的關係裏相處過一個完整的朝夕。


    雪開始變大,俞成蹊望向遠方,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馬上太陽便要落山。穆因的車停在這裏,車蓋上的一層雪還沒蒸發掉。


    等等。


    渙散的視線再聚焦一點。


    急促的呼吸再緩慢一點。


    俞成蹊看到了失去色彩的原野中有一抹紅色,放眼看去隻是指甲蓋的大小,幾乎要被以為是幻覺,走近時還聽到了幾聲悶悶的咳嗽。


    ·


    極低的溫度下,穆因把大半張臉都埋在柔軟的圍巾裏,發著抖碰了下另一邊的肩頭,然後被襲來的痛感疼了一個激靈。


    在碎石泥土和木塊都往他倒來時,他抬起胳膊抱住頭遮了一下,他幾乎是那一同時失去了知覺,再醒來又冷又渴,在這三角狀的空間裏動彈不得。


    外麵颳風下雨,漏進來的雪珠子從他的臉龐擦過,他不知道這場風雪是否中斷過,耳聽風聲漸弱,手指搭上散亂的木屑,掙紮了幾次要往外麵走,但都以失敗告終。


    看樣子這裏遲早要徹底塌掉,他死死咬住嘴唇,然後推到了時不時隨著風而搖搖欲墜的房梁,隨著聲巨響,他用盡全身力氣往外麵一撲,栽倒在雪地裏的同時,身後的屋子轟然倒塌。


    即便雨雪勢頭好了些,可砸在他臉上猶如千萬道利刃,他的手因為剛剛的猛地用力而在打著顫,連車門都打不開了。穆因鑽到了車底下,大口喘息著導致喉嚨發疼,根本不敢吞咽。


    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蹲了太久,關節都好像鏽住,穆因縮進來後顧不上再往裏麵挪一挪,就在這裏活動了下左邊的肩頭和兩個腳腕,酸痛得他緊緊蹙起眉頭。這裏幹燥寒冷,凍得他鼻尖泛紅,吸進去的氣都讓他全身陣痛。


    剛剛逃出來的那一下幾乎消耗掉了他所有的體能,然後他在這吞噬一切般的風聲裏慢慢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都不知道今夕何夕,穆因被渾濁的空氣嗆得幹咳了幾下,然後邊上突然有了衣服摩擦過地板的聲音。


    他都要以為是鬧了鬼或者是來了野獸,但喉嚨澀得發不出驚呼,然後捏成拳的右手被握住,他才痛呼出了聲。這是他這大半天來,第一次有什麽感覺,有人摘下了自己捂得溫暖的手套帶到了穆因的手上,把毫無溫度的那一雙換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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