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他依然是一身黑衣墨發,隻是原本就纖細的身形更見消瘦。然而……眉宇間卻似乎多了幾分豁達和淡然。


    “你來幹什麽!”我狠狠地瞪著他,要不是手裏還抱著個不能扔下的墨槿,我早就撲上去了。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玄夜挑挑眉,看我的眼光中有幾分戲謔。


    “救命恩人?”我一愣。


    “那個空間之門是玄夜打開的,隻不過……要不是你發出的那個搞笑的空間魔法,還真找不準你們的位置。”流光笑道。


    “啊?”我立刻把懷疑、不敢相信、你有什麽陰謀的視線統統砸向玄夜。


    “果然是好人難做。”玄夜一聳肩,回頭就走。


    “你、你給我等一下!”我左右看看,拉過希洛,把墨槿交到他手裏,“洛,一定要幫我救活他!”


    看到他點頭,我放下心,衝上去一把揪住玄夜胸口的衣服,一個用力,把他壓到了一棵樹上。


    “喂喂,這樣不太合適吧?”玄夜略帶無奈的目光看著祁紅。


    “閉嘴!”看到他這樣子,又想起那日他被暝音帶走時一片死寂的神情,我更加心頭火起,“你說,這次又有什麽陰謀?”


    “你到底是要我閉嘴還是要我說?”玄夜一臉的無辜。


    “你……”我不禁氣結。


    “好了好了。”流光忍著笑把我拉開,“我說,好歹我們現在還是在敵人的地盤上,有什麽事離開這裏再說。”


    “這是哪裏?”我靜下心來,這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本來我不該這麽大意的,隻是玄夜的出現實在讓我太過震驚。


    “萬通錢莊的後院。”答話的是一直沒有出聲的碧曜。


    “有沒有看到夭葉?”我連忙問道。


    所有的人都搖頭,我失望了一下,但轉念一想,卻也安下心,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薔薇山莊還在呢。


    “你怎麽會來。”與清栩擦身而過的瞬間,祁紅淡淡地道。


    “我不來的話,你打算死撐到什麽時候?”清栩偏過頭,深邃而溫柔的目光靜靜地看著他。


    我怔了怔,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似乎覺得,他們之間有一團看不見的火焰正在劈裏啪啦地燒得起勁。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祁紅丟下一句話,加快了腳步。


    “紅……”我低低地叫了一聲,剛才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祁紅有那麽一瞬的狼狽?


    萬通錢莊內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後院的建築倒是非常普通,我們繞開了那個詭異的前廳,直接從清栩他們進來的後門離開。


    街道上依然是一片萬籟俱寂,除了我剛開始踢開錢莊大門時稍微有些驚動邊上的百姓,而後來異空間中驚心動魄的一戰,根本沒有人察覺到。


    “我們去哪裏?”我皺著眉問道。客店那裏是肯定回不去了,現在這半夜,也很難另外找能休息的地方。


    “跟我來就是了。”流光輕輕一笑。


    果然……流光隱瞞了我們很多東西呢。我轉頭看了一眼碧曜,卻見他一直離得流光遠遠的,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聯想到這次見到碧曜時他的態度,我更好奇了,他和流光,一定有發生過什麽!


    祁紅和清栩,明明隻相距一步之遙,但卻仿佛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似的。


    閃雷大概是感覺到了沉悶的氣氛,離開了流光,落到了希洛肩上。


    “洛,他怎麽樣?”我靠近希洛身邊,低聲問道。


    “外傷我可以治癒,但是他失去的血液我補不回來,還是會很危險。”希洛道。


    “失血啊……”我微微皺眉,如果在我那個世界,這種小事隻要輸血就解決了,可是在這個醫療手段落後的地方……聽說即使是光明係的高級魔法,也隻是針對外傷的,對於治病和調理身體並沒有什麽作用。


    接下來又沒有人開口說話,就在這種沉默的氣氛中,流光帶著我們轉入一條巷子,推開一家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民宅大門。


    我好奇地打量著這不大的四合院,院子裏種的是一些絲瓜、柿子之類的蔬果,幾間青石平房簡單而不寒酸,處處流露出一種平凡的樸素淡雅。


    “這裏是?”我問道。


    “我家。”答話的居然是玄夜,害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你家?”我大叫了一聲。


    “你想把周圍的百姓都吵起來嗎?”玄夜淡淡地道。


    “呃……”我立刻語塞,仔細想想,我也確實太大驚小怪了一點,不過……玄夜的家居然在奇雅城,還是這麽普通的民宅,真是不可思議啊。


    “先把墨槿安置好吧。”流光指指邊上一間屋子,“你們也累了,先休息一下,什麽事都等到明天再說吧。”


    “記著,你欠我很多解釋。”我瞪了他一眼,從希洛手中接過墨槿,走進屋內。


    墨槿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希洛治癒,隻是因為血氣不足的關係,蒼白得仿佛是透明的,甚至可以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他身上還是□的,隻裹著一件我的鬥篷。扶他躺在床上,鬥篷自然地散開來,烏髮雪膚,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


    我有些尷尬地別開眼去,從儲物戒指裏找出幹淨的裏衣給他套上,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抹去一頭的汗水,在床沿坐下。


    “他怎麽樣?”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恐怕不太好。”我嘆了口氣,摟住了坐到我身邊的人,“紅……”


    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又是剛和清栩吵完,原因麽,大致也猜得到,恐怕這也和他突然從聖地來到這裏的原因有關——


    瑪雅遺蹟。


    “我要解開他的封印。”祁紅突然道。


    “什麽?”我怔了怔,“怎麽突然……”


    “無論什麽封印,加諸在身體上,多少都是有害的,隻是那一點害處對平時的墨槿來說不痛不癢。不過……”祁紅取出那把刻有木槿花標記的匕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現在他太虛弱了,一根稻糙的力量都有可能讓他承受不住,所以……”


    “可是,他醒來會不會想淩遲了我?”我苦笑道。


    不過是拿了匕首就要殺人了,要是把他的封印解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不敢想像。


    “放心,他醒了也拿你沒辦法。”祁紅白了我一眼,“你收了我的天火,還有元素之心,加上兩件神器,別說他現在那麽虛弱,就算他恢復了也未必能把你怎麽樣。”


    “啊?”我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要小看你自己,現在的你,是以自己的實力達到魔導士境界了,並不是我幫你。”祁紅說著,把匕首遞給我,“解開封印吧!”


    原來……我真的變強大了?雖然其中有很多運氣成分,不過運道本來也是實力的一種。欣喜中,我反應慢了一下,剛想問祁紅為什麽不自己解開封印而要我來解,耳邊已傳來一段艱澀的咒語,我隻好先按捺下疑問,專心記憶起來。


    咒語不長,我默念了幾遍,覺得並沒有疏漏,便拿起匕首,將刻有木槿花的匕首柄貼上墨槿的額頭,然後開始念誦咒語。


    隨著我的吟唱,匕首上慢慢亮起銀色的光芒,銀光漸漸擴大,將墨槿整個人包裹在其中,而柄上那朵木槿花的標記卻是越來越淡了。


    等到木槿花完全消失,我的吟唱也正好結束,柔和的銀色光華開始慢慢散去。


    “當!”匕首掉到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我傻傻地看著床上的人,這是……墨槿?


    我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言去形容,隻是這一瞬間,我終於可以理解月易族會被滅族的原因了,這樣的容顏……雖然沒有看到他的眼睛,但那安靜的睡顏,讓我不自覺地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碎了眼前的幻影。


    “看呆了?”祁紅道。


    “紅!”我笑著回頭給了他一個吻。我承認我是看呆了,不過也隻是一瞬間而已。現在的墨槿雖然美得如夢如幻,但卻更像是一件完美無暇的藝術品,讓人隻敢遠觀,就怕靠近了會褻瀆了他的完美。


    “嗯……”墨槿突然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手指也微微動了動。


    “墨槿?”我一驚,連忙喚道。


    不過墨槿似乎並不是真正清醒,而是正沉淪在什麽夢境之中,睡得極不安穩,秀麗的眉輕輕蹙起,蒼白的額頭泛出微微的汗漬。


    “沒關係,這是好事。”祁紅按了一下我的肩膀,倒像是鬆了口氣,“我最怕他完全封閉了自己的心。還會做噩夢的話,說明他的心結並沒有那麽難解開。”


    “咚咚咚!”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我放開祁紅,略微提高了聲音。


    “他怎麽樣?”門一開,希洛走進來,手裏捧著一碗黑漆漆的藥。


    “這是?”我立刻捏起鼻子,好難聞的氣味……


    “清栩配的,說是補血。”希洛看到墨槿的容貌變化,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道,“讓我來吧。”


    我點點頭,站起來,正要讓出床邊的位置,讓希洛餵藥。然而……


    “別走……”突然間,我的衣袖一緊,卻是被拉住了。


    掙了兩下沒有掙脫,我又不敢太用力去甩,畢竟現在墨槿的身體經不起一點兒折騰。


    “別走……不要……一個人……”墨槿的聲音像是哭泣,像是懇求,像是一種……深深的絕望。


    “算了,你陪他一會兒吧。”祁紅嘆了口氣,接過希洛手裏的藥遞給我。


    不是吧……我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墨槿,無語。


    第一次看到墨槿露出那麽真實的情感,然而……那種昏睡中無意識做出的動作,恐怕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拉著的是誰吧?


    祁紅似乎根本沒有幫我的意思,希洛很無辜地指了指墨槿抓著我的衣擺不放的手。


    我搖了搖頭,隻好重新坐下,扶起墨槿的上身,讓他靠在我懷裏,然後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小心翼翼地將溫涼的藥送入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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