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總……管說——”天啊!她簡直快嚇昏了!誰來救救她……


    “又是總管說,要說叫他自己來說!”夠了!夠了!程叔要他以這個無用的身軀愧疚到死是不是!


    “我……我……”麵對暴怒的禦昊,丫環已經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可惡!”禦昊伸手將紅檜桌上的茶壺茶杯掃落,霎時桌上的上等陶製精品盡數碎裂一地,看不到一處完整。


    他氣,氣大家拿他當活死人看待,他不要這一生隻剩別人同情的眼光看他!


    該死!他不要任何人看見他這副死樣子!


    “奴婢知錯了,請爺原諒奴婢……”丫環害怕地咚的跪倒在地,全身發抖地求饒,她不曉得她究竟是哪裏惹怒了禦昊,隻能邊哭邊祈禱,希望她的命運別像這一地的殘敗。


    “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次。”緊抿的薄唇說明禦昊的不耐。


    “小綠,把地掃幹淨,掃完就下去吧!”從房門口傳來的聲音適時解除了房內緊繃的氣氛,一個年近六旬的男人看到房內的情況暗暗地嘆了口氣。


    “是是!總管,小綠馬上掃幹淨。”


    救星出現,丫環連忙整理完房內的殘藉,像逃命似的跑離擎霄院。


    將軍府的主事總管則是靜靜地坐在禦昊對麵,看著他被從小看養到大的禦昊俊逸的麵孔和那雙不搭調的空洞眼神。


    唉!都已經三年了,一段不算短也不算長的日子。自從三年前的意外中毒導致禦昊不定期的毒發,後來雙眼又因此失明。一個曾經意氣風發,有著大好前程的年輕將軍,現在卻隻剩下孤獨和怨恨伴隨,這叫他如何向已故的老將軍和老夫人交代啊!


    禦昊所中的毒是中原非常罕見的毒,連宮中最負盛名的禦醫都不知道如何化解此毒。毒發時臉上布滿怪疣,且全身必受冰寒刺骨之苦,因此,禦昊已經不再上朝,連皇上的視慰也斷然拒絕。禦家二爺禦烜,更為了找尋解藥,一年前獨自到西域去,雖偶有魚雁傳返,卻仍了無曙光。


    “不要在我麵前嘆氣,該嘆氣的是我。”禦昊側耳聽見程元自以為已隱藏好的嘆息聲,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聽到了?”程元驚覺自己太過顯露的感情。


    “我倒是情願聽不到。”要說眼盲給了他什麽“收穫”,大概就是聽力變的比以前好太多了,不過,這對他來講隻是折磨,在在提醒他,他看不見。


    程元聽出禦昊語中的無奈,也僅能暗自搖頭,鎮邊將軍府的大將軍禦昊什麽時候開始對生命不再感到熱忱!以前,不是這樣的……


    禦昊察覺程元的無言,怕是又看到他這副半生不死的模樣而難過了吧!這位看他長大的叔父輩,雖然是他家的總管,不過自從他年少時父母雙亡後,便擔起了禦家上下的事務,帶大了他和弟弟禦烜,卻仍以禦家總管自居,絲毫不貪戀禦將軍府裏的財富。而他,至今卻是一個成了半死不活的殘廢,真是愧對程叔啊!


    “有事?”禦昊問,藉以轉移程元的思緒。


    “我看剛才那個丫環也笨手笨腳的,明兒個我吩咐下去,換一個丫環來伺候你——”


    伺候?是照顧兼看守一個幾近無行為能力者吧!


    “不用了,笨手笨腳的是我,再換也一樣。”禦昊打斷程元的話,為自己下了一個註解。


    “爺,你需要有人幫你打點——”


    “誰會心甘情願去照顧一個像我這樣的人?”不要看到毒發時的他而昏倒就已經是萬幸了。


    “爺……”依這種情況看,禦昊不會打算接受皇上的美意了。“皇上已下令,下月十五要爺迎娶宋家小姐。”


    “若不是礙於皇上,宋中書豈會願意?我不想娶妻,麻煩程叔寫封奏書啟稟聖上。”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何時,何必誤了人家一生?更何況,沒有哪個女人會願意屈就一個不一定有明天的殘廢,會的話,也隻是貪戀他的權勢富貴而已,他要那種女人有何用!


    “爺,皇上畢竟是皇上,若是你再三推拒他的好意,恐怕對禦家不利。”相信這一點禦昊比他清楚。


    禦昊沉默。


    他會不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嗎?在皇帝麵前,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繫著禦家上上下下的命,他能任自己自在灑脫嗎?隻怕,要犧牲的就是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了!


    是皇上逼他這麽做的,他沒有選擇了。


    “程叔,開始準備成親的事宜。”


    “小姐,別難過了,這是皇上賜的婚,您可抗拒不得啊!吉時快到了,夫人吩咐您該換上嫁衣了。”曲憐芯小心翼翼地捧著精緻的鳳冠霞帔,步入宋府小姐的閨房。


    憐芯的祖父在她十歲那年過世後,她就被嬸嬸送到這裏當丫環。嬸嬸說,家裏養不起她這個賠錢貨,去當丫環總比被賣入勾欄院當ji女的好。都已經過了八年了,這八年來,她一直待在靜嫻小姐身邊服侍她,甚至和她一起習字讀書,宋中書府裏的人都待她極好。小姐今兒個就要出嫁了,她理所當然陪嫁過去,雖然不會離開小姐,不過她還真捨不得其他在這裏工作的叔叔、阿姨和姐姐、妹妹們,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了!


    她知道小姐正因婚事而傷心,嫁的不是自己心所屬的人,當然會難過。可是,這畢竟是皇上指婚,不應該再繼續想著那個人了。


    唉!小姐和她的表哥相互傾心,卻因一道聖旨而必須被拆散,有情人不得成為眷屬,和小姐情同姐妹的她,著實替小姐難過,可是,能有什麽辦法呢!


    曲憐芯搖搖頭,把紛亂的思緒甩開。今天是小姐大喜之日,她怎麽能嘆氣呢?


    “小姐?”憐芯推門而入,卻隻見滿室的空蕩,一個人也沒有,但桌上那張令人怵目驚心的……血書讓憐芯心頭一驚。她丟下火紅的嫁衣,奔至桌前。


    嫻兒深知自己的任性會帶給大家麻煩,可是我無法放下所愛,更無法抱著這樣的心嫁給禦昊,那對禦昊不公平。請爹娘原諒女兒的不孝,養育之恩女兒來世銜環以報。


    嫻兒隨表哥離開京城,請爹娘不要為嫻兒擔憂。


    憐芯,我不能再讓你陪著我了,我不會忘記你這個好姐妹的。


    靜嫻絕筆


    小姐留書出走!


    “小姐……”


    這該怎麽辦!她隻不過去繡房拿修改好的嫁衣,這一會兒功夫小姐就不見了……小姐是故意的吧?把她支開後,然後自己無聲無息地離開。小姐會寫這封血書,想必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怎麽她先前都沒察覺呢!


    新娘不見了,迎親的隊伍又快到了,要是老爺夫人知道她看丟了小姐……小姐,你知不知道你丟下了什麽麻煩給老爺和夫人……


    對了!小姐應該還沒走遠,若是她能勸小姐回來……


    曲憐芯當下做了決定,拿著血書就要跑出去找人。


    “我的大小姐啊!你怎麽還在發愣!怎麽還沒換上嫁衣!哎喲……這嫁衣怎麽弄得這麽亂,迎娶的轎子都來了,快呀!快換衣裳。”忽然外頭一連串尖銳的女高音打斷了曲憐芯的思緒。


    憐芯連忙澄清。“對不起,我不小心打翻了……你在做什麽?等等……你怎麽脫我的衣服?不要脫我的衣服啊!”


    怎麽回事?這個身穿紅衣、滿臉胭脂的女人為什麽要脫她的衣服,難道要她用她的衣服來賠嗎?


    “要出閣了,還畫什麽畫兒呢?扔下吧!”喜娘一把將憐芯握在手中塗上了紅色的紙給丟到一旁,又繼續聒聒噪噪地講個沒停。


    “都什麽時候了,別再使性子了!老娘我做了三十年的喜娘,理過的親事比你的親戚還要多!禦將軍是人中之龍,就算瞎了兩眼,終究還是個將軍,你往後坐擁銀山、金山,應該要偷笑了,別到要嫁過去了都還在說不嫁不嫁的傻話!”身形魁梧肥胖的女人硬是將憐芯的衣服剝下,套上了那件新娘嫁衣,還不時地告誡她,無奈,纖細瘦弱的憐芯壓根無法反抗,隻有被迫穿上精美的紅衫。


    糟糕!喜娘把她當成靜嫻小姐了!


    再這樣耗下去,小姐都走遠了!“不對、不對,你弄錯了,我——”憐芯還沒講完,就被硬是在嘴裏灌了某種液體進入喉嚨。


    “要不是小姐你抵死不嫁,老娘也不必用‘薰軟露’這種東西。合該是你的,跑不掉。”說完又為全身已經逐漸虛軟、靠在屏風上的憐芯戴上鳳冠。


    喜娘居然對她下藥!“停,我不是……”看著紅巾被蓋在自己頭上,眼前被一片火紅遮住視線,憐芯發現自己的喉嚨竟然幹澀的無法發聲,四肢也漸漸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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