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是當男孩養大的,但是這種性別意識還是有的。林殊臉頰直往上冒熱氣,羞得快往地裏鑽了……


    “小仨兒給你的鑰匙?”他隔著霧氣,平淡地問道。


    林殊小聲地嗯了一聲,連忙伸出手去夠旁邊的布袋子。


    一時間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林殊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小心翼翼地夠到了那個布袋子,拉了過來打開了自己的包袱,正準備把幹衣服拿出來,突然,前頭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林殊手指一頓,他過來了?


    林殊忍不住往後麵退了一步,那人卻不動了,好整以暇地靠在岸邊,問道“捶肩會麽?”


    林殊都快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大著舌頭結結巴巴地回道,“會……會的。”


    他“唔”了一聲,不說話了。


    這是,要她捶背的意思?


    林殊僵在了原地,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飛快地從小包裏頭翻出一件袍子披在了身上。


    她猶豫了一會兒,直到他“嗯?”了一聲,這才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他似乎十分疲倦,在霧氣中閉上了眼睛,俊朗的麵容在白霧中隱隱約約地看不真切。


    林殊走到他背後,蹲坐了下來,沒敢看他的精瘦的後背,低著頭開始給他捶背。


    ☆、湯池


    她的手有些涼,在溫泉裏頭泡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暖起來,他皺了皺眉。


    熱氣騰騰地往上冒,把視線變得模糊起來,也好在是這樣,林殊才能勉強保持著鎮定。


    就聽見他淡淡地開口,“為何躲著本官?”


    林殊捶背的手一頓,心虛地低下了頭,“奴才沒有……隻是近來事務繁忙……”


    “射擊的動作要領至今沒學會,倒學會了撒謊……”他輕笑一聲,聲音冷冷清清的,“躲著本官做甚?本官還能強迫你不成?”


    林殊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總不能說她真的覺著他會強迫人吧?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大人,奴才膽子小,上次惹您生氣了……”


    沉默良久。


    他低低地笑了,“你若是膽子小,世間就少有膽大的了。”


    林殊裝作沒聽到,低頭捶肩。她知道他對她拒絕的態度可以說是十分失望的,她是不識好歹的,也是不知感恩的,但是她卻真的不能答應他。


    就這麽拒絕了,林殊知道,以後估計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這麽好的一個人,她以後也碰不到了。就算是三公子,對她那樣好也是帶著高高在上的俯視的。隻有他,體貼地像一個,很好的老師,嗯,是前世班主任那樣的老師,又像一個大哥哥,總是有愛逗弄人的心情。


    但是她這一番拒絕,似乎又把他們的關係打回了原型,一個是一手遮天的督主,一個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過去的那些事情都好像是她的一場過於漫長的夢罷了。


    從小到大,她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從來沒有想過依靠誰,她知道,靠誰都沒用,因為誰都和她無親無故,隻有她有用,別人才會對她好。大哥對她好,這好單薄得禁不起一點推敲,她對那親情剛有那麽一點幻想,就被打回了原型,她果然還是煢煢孑立的一個人。三公子呢,就算他再好,他也是主子啊……在他眼裏,她可以被愛護,但是,那也隻是作為一個討喜的小廝罷了,所以,作為討喜的小廝的她,就更不敢妄想了。


    那種孤獨感還有時代的隔閡感的一份,她與這裏的人格格不入,努力融入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卻總是弄巧成拙。她很少會去想這些問題了,因為這問題是沒有答案的。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難過了,就發發呆,放空自己的腦子,再被子一蓋,第二天清晨,她又要精力滿滿地去麵對了。


    就這麽過了很多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有個人,對她說,當我的親人吧。


    他溫柔而親切,那樣體貼和美好,強大的,又是耐心的,就真的好像可以相信他,不再流離失所,這該是一個多麽大的誘惑?她害怕又期待,嚮往又緊張,於是她忍不住怕了。是啊,她是三公子的人,情誼這種事,最難忘,最難還。


    他是那樣地讓人無法拒絕,她又是那樣地無可奈何。


    她自己放棄了,於是那份之前的好也被收回了。林殊知道如果是自己,麵對這樣不知好歹的拒絕恐怕會做得比他過分多了,她沒有立場怪他,也沒有這個資格,她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心裏難受得很。


    這一個周她一直精神是緊張的,白天查李栓的事,晚上一閉上眼又是他說的話,反反覆覆的,她很久都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心裏頭難過得厲害,被霧氣一熏仿佛是加了催化劑,讓這份難過發酵起來了。


    “力氣這麽小?這一月的弓白拉了?”他的聲音從霧氣裏傳來,伸出大手握住了她涼涼的手,嘴裏卻絲毫不客氣,好一會兒,才軟下聲音道,“下來泡泡吧,手這般涼了。”


    他的聲音溫柔得讓林殊差點哭出來,紅了眼眶,淚滴就在眼眶裏打滾,憋住了才哽咽著說道,“不,不了……”


    她還記得自己現在的模樣,感覺到自己披的袍子也快被弄濕了,連忙慌亂地從岸邊的青石板上起來,卻突然“哎喲”了一聲,原是剛才崴了腳,腳脖子那裏腫了一大塊。


    刺痛感一下一下地,把她積蓄的眼淚都逼出來了,捂著腳脖子,無聲地抽噎著。


    他嘆息一聲,在霧氣中上了對岸,穿了內襯,披了件袍子就走了過來,他在她麵前蹲下,“哪裏?”


    林殊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連忙緊了緊衣服往後退了退,他卻一把抓住了她纖細玉白的腳腕,溫熱大掌禁錮了她的小腳,在她腫起的腳踝那兒按了按,林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忍不住往後縮。


    手下的這隻小腳丫生得極其可愛,五隻腳指圓潤極了,長年不見陽光,養得又白又嫩,他卻沒有絲毫的旖旎心思,放開了她。


    “不,不礙事的……”腳踝那兒一抽一抽地疼,她含著眼淚答道。


    “回去叫周太醫給你看看。”話音剛落,他卻突然有些後悔,那隻白嫩的小腳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卻突然不想給別人看見了。


    “罷了。”


    話音落下,林殊身子一輕,被他抱了起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袍子裹了起來,隻露出了一個濕漉漉的腦袋,撲麵而來的,全是他的氣息。


    她有些慌亂地攥住了他的衣服,“太師……”


    “天色已晚,在緝事廠待一夜罷。”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靠在他的胸口,感覺到了他順滑時的震動,大腦完全當機了,霧氣蒙蒙地,把她的頭髮全部打濕,獨獨翹起了兩根呆毛,映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看上去分外可愛誘人。


    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監欄院那邊小仨兒會處理的,安心地待著罷。”


    他抱著她從香木山的另一條小路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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