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宏爺,這次寨主走的有些(足奚)蹺,他對我交代山寨中所有事宜,還說如果他不回來,我們該如何如何,若實在維持不下去,眾人分了金銀,各走各的,畢竟天下沒有不散之宴席。”


    司徒宏聽著驚恐盯著師爺,問道:“這些日子寨主與……張春沒有任何爭鬥?”


    “怎麽會呢,這些日子阿青對老太爺才是孝順,他常陪老太爺飲酒鬥劍取樂。”


    “沒有其他人來找寨主或老太爺尋仇?”


    “沒有。”師爺停頓片刻又道:“有傳說宏爺是我家青爺手足兄弟,可是真的?”


    司徒宏平靜點頭,又與師爺及眾人告辭,然後心急火燎地往比武之地趕去。宏心裏發急,便日夜兼程地趕路,離雲霧嶺還有不到一百裏路程,就見一路上不少人與自己一樣行色匆匆,看那腿腳,輕功手段均非等閑之輩,隻是沒有一個自己認識的。


    宏見八、九個後生,模樣裝扮不似其他人稀奇古怪,便上前與他們攀談:“請問,你也是去雲霧嶺比武的?”


    一年輕男子先打量宏之後,笑道:“當然,我看你也是吧?”


    宏遲疑一下,還是輕輕點頭。


    “那麽你也與張春有冤讎?”


    司徒宏一驚,問:“此話怎講?”


    那人也驚奇道:“你去雲霧嶺竟不知道那是張春父子設局?一個多月前,那魔頭父子便召告天下武林,想來尋仇的,這些日隻管過來。你可聽說天地幫幫主孫老前輩,他已率眾人上了雲霧領……”


    “那結果怎樣?!”司徒宏驚問。


    “還不知道,我們正要去看。”


    “你們都與張春或是張澍青有仇?”


    眾人發笑,其中一人答道:“其實我們並不認識他們,隻因大家都嚷嚷要為武林除害便來了。”


    司徒宏聽著不快,忍不住道:“你等不認得他們,更談不上了解他們,為何對人家發難?天下人總是對自己不真正了解的事物就靠著道聽途說,再加以想像,便信以為真。”


    “你這話是何意?你了解他們?還是他們什麽人?!”


    “我……”司徒宏欲言又止,原以為可以坦然說出的話竟難以開口。他隻得不再答理那些人,直往前去。


    這雲霧嶺果然難行,山高,嶺峻,崖陡,壑深。此時已春意盎然,卻暖風颳得正緊,隻覺嶺上千樹吼,萬杆搖,越是靠近比武會場,越覺眼前灰朦朦,播土楊塵,辨不出東西南北。


    到了近處,昏暗中,隻見黑壓壓四周人頭攢動,身影朦朧,昏暗暗場內幹坤混沌,走石飛沙。宏奇怪這些人為何不靠近,這場內到底是誰在打鬥,他想著要往前去,卻被人一把拉住,宏回頭去看,並不認識那人,但聽他說:“你可知這場內毒氣沖天?還是練就了百毒不侵之功?若沒有,靠近便死。”


    司徒宏倒吸口涼氣,忙問:“這場內打鬥的可是張春與天地幫的人?”


    “天地幫的人哪裏能靠得近,他們也在那邊觀戰。”這人說著往不遠處指去。


    宏正要再問隻聽有人叫道:“宏!司徒宏!”宏舉目尋聲音望去,見是水行與十幾個壑賡教派弟子,颶風宏艱難從人群裏擠了過去,大聲問道:“你們怎會在這裏?


    怎不在呂朋?”


    水行回答:“我等也是剛剛從呂朋趕過來。”


    “那邊怎樣?”


    “幾日前我方大捷,將那詭迷陣搗得個落花流水。”宏聽了大喜,卻聽水行又道:


    “不過近日北麵曲犁國也不安分,大有與呂朋勾結之心,聯手與我軍叫陣。你那幾個部下還有周錦將軍都等你回去呢。”宏又是驚喜,水行放低聲音接著道:“臨行前沈公子說若我見到你,轉告主帥大人的話:你依然為司徒督校,至於其他事情,待收復呂朋後再說。若哪個敢製造謠言,以擾亂軍心論處。”


    司徒宏注視水行,看出他目光頗有些複雜,沒有原先友善。宏收斂笑容,想了片刻,又問:“沈然他還好?”


    “他這次爭戰時腿處被傷了一刀……”水行說著見司徒宏臉色突然異常緊張,笑道:


    “放心,養幾日便好了。”


    司徒宏被水行講得有些窘迫,岔開話題問:“你們為何到這裏,難道也是要尋他們報仇?”


    水行沉了臉,回答:“我們是奉師傅之命來助天地幫的,這次大戰之前孫業執意帶許多人回魯封找張春報仇,周錦大人震怒,對我武林人士惡語相向,我師傅也為難,隻得答應孫幫主這一仗打過再來助他。卻沒想到竟是這樣!”


    “竟是怎樣?這場內到底是哪個在打鬥?”


    “你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打了三天三夜,先是用毒功,雖互不交手,卻攪得濁氣沖天,任誰也不敢靠近,今日又是鬥劍……”


    “他們是哪個?!”司徒宏似有些預感,卻又難以置信,隻對水行叫嚷。


    水行被宏逼視得低頭說道:“張春,張澍青。”


    司徒宏先是發怔,待明白過來,轉身又往人群裏擠,被魏水行拉住,他喊道:“宏你不要衝動,他們功夫根本不是你能解圍的,看這架式,不見分曉不會罷休。隻是不明白為何突然父子反睦!”


    司徒宏沒再理會水行,擠到最前端,眼前天昏地暗中隱約可見兩個身影飛舞,一個是生身之父卻是害死生親的禽獸,一個是手足兄長竟曾是自己枕邊人,更是心愛之人,如今他們父子二人又殺個你死我活,司徒宏不禁暗暗長嘆:果然是人若做孽,天也要罰!。


    就在這時,宏覺出風似緩和了,而周圍眾人正竊竊絲語,往場內望去,漫天黃沙也漸漸落定,恍惚中一個矯健身形自空中落下,烏髮淩亂飛揚,熟絹青巾隨風飄起,一身素袍上斑斑血痕,隻見他右手握住寶劍,左手內竟提著一顆人頭,那血珠仍然紛踏落下。


    先是眾人驚呼四起,而此刻卻寂靜無語,唯風掃樹梢嘩嘩做響。隻聽張澍青緩緩開口說道:“諸位都是來找張春報仇的,也有立誌為我武林除害的,我現已滿足各位心願。”說到此處,他將人頭扔到地上,提高聲音又道:“自今日起,江湖上與張春所有恩怨就此了結,再有以此藉口為難我張家後人的,怕是別有用心,更非英雄好漢所為……”


    澍青說著一縷鮮血自鼻腔滑落,他用手抹了去,接著說道:“習武之人講得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冤有頭債有主!若與張澍青有冤讎的,隻管找我,與其他任何人無關,我也不會對天下人隱瞞行蹤。隻是如今我因與張春打鬥身染七毒,雖不致命,卻一時無法解除,那麽與我靠近的都必死無疑。若要尋仇與我鬥劍,必先修得百毒不侵之功。”


    澍青話音未落,隻聽人群裏有人叫道:“你騙人!”


    張澍青悽然一笑,想要開口,卻一口鮮血又自唇邊湧出,他向地上啐了一口,再次用衣袖抹了一把,說道:“你若不信可過來一試,我張澍青不要說動你一下,哪怕運行內功,也逃不過諸位高手的眼睛。”


    無人言語,嶺上幾百號人竟無半點響動。


    “既是這樣,那就莫怪澍青先走一步了!”他說完剛要邁步,又是一股鮮血自口鼻而出,張澍青正狠狠地摸了去,就聽身旁有人叫道:“青哥!”


    澍青轉過頭,見司徒宏正往前走,他立刻往後撤了兩步,喝道:“不要靠近!這妖毒我如今控製不得!”此刻二人隔著幾尺開外,麵對麵站立。澍青對宏淡淡一笑,平靜說道:“知道你會來……從今以後你隻管做你認為該做之事,行問心無愧之舉就好。”


    張澍青說完又對宏笑笑,然後轉身就往前走,立刻眾人閃到一邊,他走了幾步,有人低聲罵道:“親手殺死生身之父,禽獸不如!”澍青停下來,對眾人陰冷一笑,又是一口鮮血啐在地上,然後足下騰空,急行而去。


    六十一、兄弟


    雲霧嶺上依然陣陣暖風,將那些花瓣枝葉吹的漫天遍地。眾人漸漸散了去,孫業走到魏水行跟前,抱拳說道:“請轉告你師傅江懷,我謝他派你等為我助戰。另外也轉告周錦大人,我天地幫還是喜歡逍遙自在,在那裏做事,拘束太多不說,隻講究忠於朝廷,卻不講個是非、仗義,太憋屈,我不幹了!”


    孫業說完,又轉過頭對司徒宏笑道:“我從來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今父子相殘,老天真是開眼!”


    司徒宏也沖他冷冷一笑:“幸災樂禍!”


    “不對,這叫大快人心!不過,你那兄長雖是個殺父的強寇,大jian大惡之人,卻是條漢子,孫業佩服!今後武林中不會有人因你為張春之子找你麻煩了!”他說完便率領天地幫眾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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