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沒睡好嗎?”遲立冬問。


    他不回答,卻反問:“你昨天睡得很好嗎?”


    遲立冬想,怎麽可能睡得好?昨天傍晚偶遇夏嶽以後就心神不寧,別說踏實睡覺了,連平靜地坐一會兒都很難……所以!夏嶽是說他也因為重逢所以才沒睡好嗎?


    遲立冬道:“你……”


    夏嶽起身,說:“還不走?”


    遲立冬忙站起來,掩不住滿臉笑意,道:“走走走,你想去哪兒?”


    夏嶽道:“回家。”


    遲立冬:“……”


    剛才還靠在他肩上睡得甜蜜蜜,下一步就該那什麽了,現在翻臉要回家?就問你還是人嗎?


    問是不敢問的,從影廳裏出來,遲立冬找到了藉口挽留:“已經四點半了,馬上就到高峰期,要堵車了。”


    夏嶽說:“我又沒開車,坐地鐵回去。”


    遲立冬道:“地鐵人很多的,色狼也多,你又長這樣,很危險的。”


    夏嶽側目看他,要笑不笑。


    遲立冬突然意會,也許夏嶽就是想聽他挽留,忙道:“等過了高峰期,我再送你回去。”


    夏嶽一副權衡的樣子,說:“那你打算帶我去哪兒打發這幾個小時?”


    遲立冬道:“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夏嶽道:“我沒想法,聽你的吧。”


    遲立冬更沒想法,他就想和夏嶽待在一起,去哪兒都行,幹什麽都好,挖空心思想了想,提出一個很沒建設性的想法:“喝咖啡?”


    夏嶽皺眉道:“你是想讓我今天也睡不好嗎?”


    遲立冬幾乎愁容滿麵:“我就說讓你決定去哪兒,你還非讓我說。”


    夏嶽伸手錘了他胸口一拳,道:“去喝茶。”


    遲立冬立馬笑得像朵花。


    咖啡館遲立冬不甚了解,哪家茶館比較好他還是知道一點的。


    夏嶽嚐過遲立冬推薦的金瓜普洱,說了句:“不錯,比我爸收的那幾塊磚口感還要好一點。”


    遲立冬道:“回頭我弄兩塊,你給他帶回去,就是可能得預定,要等久一點,如果到時候……到時候你已經走了,留個地址給我,我寄過去。”


    本來一直高高興興,突然想到夏嶽是還要走的,高興度降了大半。但他很快又想,沒關係,等年年長大不需要夏嶽陪了,夏嶽還是能回來的。而且分隔兩地也沒什麽可怕,大不了就是飛來飛去。


    問題的關鍵又不在這些。


    夏嶽在對麵靜靜看著他,好像也在等他說出來。


    茶館包廂的隔音做得很好,除了音響裏輕緩的古箏樂曲,什麽雜音也沒有。


    遲立冬道:“你知道我沒有回隊裏做教練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不值得?”


    夏嶽一怔,顯然沒想到遲立冬會說這個,很快道:“沒什麽值不值得,多讀幾年書而已,我本來就很喜歡上學。”


    遲立冬充滿疚意,說:“我全都不知道。”


    夏嶽道:“你不用知道,和你沒關係,我是為了我自己。”


    遲立冬:“怎麽和我沒關係?”


    夏嶽道:“我說沒有就沒有,不要說了,再說也沒有意義。”


    遲立冬不知道他說的“沒有意義”指的哪一層“意義”,是指彼時彼刻遲立冬並沒有回報給他同樣分量的感情所以他當時的選擇沒有意義,還是指此時此刻時過境遷再翻舊帳沒有“意義”。


    “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夏嶽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的學業以及人生裏的其他東西,我做的任何決定,我都能自己負責,我不需要任何人對我感到抱歉。”


    遲立冬不及說什麽,又聽夏嶽道:“尤其是你。”


    兩人都望向對方的眼睛,夏嶽的眼神平靜而堅定。片刻後,遲立冬道:“可是我愛你。”


    夏嶽的雙唇微微張開,立刻又閉緊。


    遲立冬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裏有歧義,忙道:“我不是說我愛你為我付出還不要回報,我知道你根本不會這麽想,我也不會這麽想你,我是說……我沒有對你感到抱歉,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對你說 ‘對不起’,我知道你每做一個選擇都是想清楚了才會那樣去做,所以你退學前一定規劃過今後的人生道路,所以你才沒那麽在乎我知道還是不知道……我去,我怎麽說不清楚了,你、你明白嗎?”他越說離想表達的東西越遠,腦子也離邏輯越來越遠。他希望夏嶽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說不明白,他心裏升起絕望,他這樣不行,他這樣不好,他這樣怎麽配得上夏嶽。


    夏嶽歪著頭看他,唇角掛上了微笑,說:“我明白。 ‘深思熟慮的結果,往往就是說不清楚。’”


    遲立冬瞬間平靜了下來,道:“……《黑鐵時代》。”


    夏嶽輕聲道:“不要想,直接告訴我。”


    遲立冬的雙手不自覺抓住身前的桌沿,上身前傾,眼睛直盯著夏嶽的雙眸,幾乎用盡了力氣,吐出的聲音卻是暗啞的,他說:“我愛你,我們和好吧。”


    第八十三章 一天


    和遲立冬失控的情緒外露相比, 夏嶽顯得過分平靜。他幾乎沒有思索的, 便輕聲回答:“好啊。”


    遲立冬:“……”就這樣?


    夏嶽道:“不然你以為我回北京來做什麽?”


    遲立冬鬆開了抓著桌子的手, 慢慢坐了回去,似懂非懂,滿目茫然地看著夏嶽。這和他期待的好像一樣, 好像又不一樣。


    夏嶽垂下視線,復又抬起,直望過來, 說:“我很想你。”


    遲立冬脫口道:“我也是。”


    夏嶽笑了下, 又說:“去年我做了很多事,一直沒讓自己閑下來, 可是越是忙越是累,我就會越想你。”


    遲立冬道:“我也是。”


    夏嶽道:“有時候有了點成績, 別人總要誇我幾句,我是誰啊, 從小被誇大的,根本不在乎,以前也沒在乎過, 也不知道怎麽了, 這一年裏總是想起你誇我的那些話,說我什麽樣子都帥,說我聰明能幹,說我懂得真多,誇得一點水平都沒有, 我怎麽就那麽喜歡聽你誇我呢?”


    遲立冬心口酸甜,道:“你也還愛我,對不對?”


    夏嶽說:“我一直都愛你。“


    遲立冬道:“我也是啊!”


    夏嶽笑得露出牙齒,道:“你能有不有點自己的原創?我說什麽你就也是。”


    遲立冬也跟著笑,笑得見牙不見眼。


    夏嶽在桌下輕輕碰了碰他的小腿,他也立刻蹭了回去。


    兩人調情得如此自然,就像從未分開過,從未有過嫌隙,從未有過互相傷害,一個從未離開,一個從未等待,從始至終都如此甜蜜的一對恩愛情侶。


    悠閑地喝完這壺茶,又一起去吃過晚飯,遲立冬才送夏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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