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嶽也沒細問,答應道:“好,您等我換件衣服就下去。”


    掛斷了,大姨夫卻沒等著,對遲立冬說他急著去買油條,一溜煙走了。


    遲立冬深深感到,大姨夫分明就是老油條本條了。


    他等了片刻,門一響,他立刻站得筆直,裏麵卻出來一位包租婆髮型的大姐,牽著一隻趾高氣揚的小泰迪,一看見門口有生人就汪汪叫,可是遲立冬長得不像好欺負的樣子,它汪汪了兩聲就覺得惹不起,又嗚嗚咽咽夾起尾巴,拖著主人走了。


    遲立冬本來還特緊張,被這狗弄得哭笑不得,緊張散了大半。


    夏嶽下來了,從門裏邁出一隻腳來,就尬在當地。完全沒想到大姨夫說的“好事兒”是這麽大個的。


    因為剛洗了臉,他前額的頭髮還有點濕,沒噴髮膠,速幹連帽衫和運動褲,氣墊鞋。看得出他現在的生活習慣還是和以前差不多好,已經三十幾歲了,看起來還像個要去晨跑的大學生。


    遲立冬問:“你……要去跑步嗎?”


    夏嶽慢慢從門裏出來,說:“下過雨空氣挺好的,出來遛遛彎。”


    遲立冬道:“一起吧?”


    夏嶽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抬腳先走了。


    遲立冬隻好後麵大步跟上,並肩遛彎。


    他還挺怕夏嶽突然跑起來,夏嶽雖然不像他是運動員出身,運動細胞是真的很發達,校園裏常見的運動樣樣拿手,還喜歡極限運動,真跑起來他還未必追得上,更何況他今天出門還穿了雙雖然很好看但是特硬的皮鞋,去健身的裝備倒是都在車裏,問題是他要去換,夏嶽不等他呢?


    他這麽想著,就發現夏嶽注意到了他的鞋,一抬眼,撞到他的視線,表情有些難以形容,他感覺夏嶽在這一秒是有點驚慌的。不過他也不太信任自己的感覺就是了。


    夏嶽轉頭看前麵的路,說:“你這鞋挺好看的。”


    遲立冬趁機道:“我的運動鞋在車裏,你要是想跑步,我去換一下。”


    夏嶽沒作聲。


    遲立冬愚蠢的討好道:“我也買了雙椰子,和你以前那雙是一樣的。”


    夏嶽道:“早不穿了,我現在看椰子特難看。”


    遲立冬:“……哦,我也覺得不好看。”


    夏嶽道:“難看你還買。”


    遲立冬想反駁一句,可是夏嶽的語氣完全不是問句,應該是一句結論:覺得難看你還買來穿,你是不是傻,你就是傻。


    這句話裏竟有這樣不易察覺的親昵?夏嶽想表達的是親昵嗎?是吧?不是吧?是吧。


    遲立冬恨不得路旁馬上長出一朵玫瑰花來,他好撕著花瓣來猜一猜夏嶽的心思。


    第八十一章 少年


    憑空長出來的玫瑰花是不存在的, 遲立冬能猜透夏嶽的心思, 也是不存在的。


    一年多前兩人還在一起時, 這種認知並不會讓遲立冬感到極大的挫敗,他甚至在某些時刻還很享受被夏嶽牽著走的感覺。


    一年多後的現在,他享受不了, 還很急躁。隻是不能表現出來,臉上還要故作平靜。


    夏嶽也不主動開口。


    兩人默不作聲地散著步,遲立冬忍了許久, 才忍不住說:“你都不問我, 一大早來找你是為什麽嗎?”


    夏嶽一副不感興趣的語氣:“還能為什麽。”


    什麽叫還能為什麽?遲立冬鬱悶道:“那你說是為什麽?”


    夏嶽卻說:“你說為什麽。”


    遲立冬:“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夏嶽道:“那你說,到底為什麽。”


    遲立冬:“……”


    他憋了個大招來叫陣, 但對方不想和他說話,還扔出了一套十萬個為什麽?


    夏嶽的唇角露出幾分笑意來, 很短暫,遲立冬甚至來不及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這個人就又是一臉正經。


    遲立冬的視線從他的唇到下巴,再到露在連帽衫領口的一截脖頸。心裏的鬱悶退散得無影無蹤。十萬個為什麽真可愛。


    遲立冬說:“我不說了,你根本不想知道。”


    夏嶽不置可否, 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他戴了塊螢光綠色的運動手錶, 實話講遲立冬是欣賞不來這種浮誇美的,隻有戴在夏嶽手上他覺得不一樣,好看裏還透著點騷氣。


    夏嶽道:“你今天不工作嗎?七點半了。”


    遲立冬道:“今天沒事。”


    他覺得夏嶽想回去了,此時已經走到了小區大門邊,便提議加時:“去吃個早飯?”


    夏嶽道:“不了, 夏斯年早飯時間還看不到我,要哭的。”


    搬出孩子來,遲立冬也隻能作罷,跟在夏嶽身邊折返回去。


    他問:“年年在那邊上學了嗎?”


    夏嶽道:“上了。”


    遲立冬絞盡腦汁想話題:“紐西蘭教育挺好的。”


    夏嶽:“還行。”


    遲立冬:“你還是在投資公司工作嗎?”


    夏嶽:“沒有,最近在做別的。”


    遲立冬又問:“這次回來是探親還是有公事?”


    夏嶽:“都有。”


    遲立冬:“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說話。”


    夏嶽:“暫時沒有你能幫上的。”


    遲立冬:“以後有也一樣,任何時候找我都行。”


    夏嶽:“好。”


    他沒有客氣。遲立冬心花怒放,於是得寸進尺:“我媽周末想去延慶看杏花,你要是沒事,一起去怎麽樣?”


    夏嶽道:“我有事。”


    遲立冬一下枯萎了。


    說話間回到了大姨家樓下,夏嶽說:“我上去了。”


    遲立冬有點後悔剛才不該不好意思,應該在大姨夫提出讓他上門做客的時候厚著臉皮上去,至少當著長輩和孩子的麵,夏嶽總不會趕他走,相處的時間還能久一些。


    他看著夏嶽進了單元門,心中失望又懊惱。


    夏嶽在門裏回身過來,說:“夏斯年周末沒事,他可以去。”


    遲立冬一愣,沒反應過來。


    夏嶽道:“不行嗎?”


    遲立冬一疊聲:“行行行,當然行了,我到時候來接他,我媽太想他了。”


    夏嶽沒露出任何特別的表情,很輕的點了點頭,說:“那到時再聯繫,我關門了。”


    遲立冬高興地擺手道:“再見。”


    慢慢合上的門掩住了夏嶽的身影,和他明亮的雙眸。像一個慢鏡頭,很溫柔。


    遲立冬的身後是一株正值花期的槐樹,香甜的槐花味道簡直要沁入骨頭裏去。


    十幾年前,夏嶽宿舍樓下也有這樣一棵槐樹。在那年春天,每個星星眨眼的夜晚,遲立冬送夏嶽回宿舍,兩人多少次在槐花的甜味裏互道晚安,甚至趁著四下無人時偷偷交換一個親吻。


    回到車上他還止不住微笑,這樣類似的愉悅,他隻有和夏嶽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獲得。平復了一下心情,正要驅車離開,手機收到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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