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誤會來得洶湧澎湃,幾乎淹沒了他所有認知。邢衍的表情仿佛在證實他的猜想:是的,我對樓下的女人一見鍾情了,現在我正因為秘密被你當麵拆穿而感到無地自容。


    收拾完掉在桌上的米飯後,何其仍假裝擦著桌子,幾乎要湊到邢衍的臉上去觀察他的表情。這讓他感到很難堪,比吃飯的時候像個小孩子似的拿不穩碗筷還令人難堪。


    何其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他竟然說自己喜歡上了妞妞的媽媽。內心的動搖讓他一時手忙腳亂,邢衍本想開口解釋,但眼角的餘光瞄到何其興致勃勃的表情,他覺得此刻所有的解釋都沒有用,何其根本不關心他是不是真的喜歡誰,他隻是八卦,像普通群眾看到娛樂頭條上某某明星結婚生子那樣的八卦。


    邢衍的頭更低,在何其麵前掩藏了自己的憂傷。何其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惹得邢衍不高興了。他默默地坐了回去,轉移話題道:“你的衣服髒了,一會兒脫下來洗了吧。”


    他剛一說完,邢衍就從凳子上站了一起,一眼不發的將白色的t恤兜頭脫掉,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露出一身精肉。何其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身體吃驚地道:“我記得前段時間你還是皮包骨,怎麽那麽快就長肉了?”他低頭摸了摸自己軟趴趴的肚子,感慨命運真是不公,他每天坐在辦公室,喝水都長肉,畢業還沒多久,減肥事項馬上要提上日程了。然而邢衍,一個在家啥也不幹,說難聽點就是混吃等死的人,吃了幾天的飽飯居然就長出了精肉。


    看他那三角體型的骨架,一米八幾的身高,不算難看的外貌,要是再隨便運動運動那還得了。


    何其的腦海突然閃出一個想法:難道我是撿了一塊寶回來?以後活不下去還能強迫他賣身富婆養家餬口。


    然後他又想起這個男人是個文盲,所有的念頭立刻被打消了。


    邢衍看著他,嚴肅道:“我喜歡的不是妞妞的媽媽。”


    “哈?”何其一時還沒從他胸前的肌肉反應過來,隻是想到:他說起這個幹嘛?當他看向邢衍的表情的時候,先前的對話浮出了記憶,何其恍然道:“哦,你說那個啊……咳,那麽認真幹嘛?我逗你玩的,傻瓜。”


    結果邢衍又露出他那張招牌似的傻笑,坐在椅子上往前挪了挪,說道:“真的?”


    “哪有什麽真的假的……”何其不耐煩地回他:“你說沒有就沒有囉。”


    第18章 插pter 18


    恐怖的加班周終於過去,何其終於迎來了比較輕鬆的工作日。


    這些天邢衍變得異常的積極,雖然他之前在家裏就很勤勞,但怎麽說呢——何其拄著下巴坐在房間裏看著他忙上忙下的背影,覺得眼前的一幕虛幻得有點不真實,他甚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確認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覺。


    邢衍正把一條比他手臂還粗的鯉魚放到滾燙的油鍋裏,熱油呲啦濺了起來,他左閃右避,不時地發出慘叫,混亂中抓起放在一旁的鍋蓋,把竄高的白色油煙一股腦蓋了下去。何其實在看不下去,就說:“你確定給我做紅燒魚?你確定你的技術已經達到了一定的境界,做得出紅燒魚了?”


    他轉過頭來,臉上還有被熱油濺到燙出來的小紅點,兩眼興奮地說:“我看過菜譜,原來做菜那麽簡單,以前是我想錯了。就說這條紅燒魚吧,隻要煎開兩麵,把所有調味料加水放進鍋裏,燜上一會兒就好了。”


    何其突然直起腰板,有些擔憂地問他:“這條魚你不會沒處理過就扔進去了吧?”想像一下內髒味的紅燒魚,何其聞著味道都快吐了。


    他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魚是超市買回來的,也是超市裏的人給我處理的。買回來清洗了一下,才下的鍋。”


    “前幾天你做的番茄炒蛋就很好吃,為什麽不繼續做了?”


    邢衍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也不能……總讓你吃番茄炒蛋……”


    後麵的煎鍋傳出了燒焦的味道,何其緊張地提醒他:“後……後麵……焦了!魚焦了!”


    邢衍聽到轉過身去,手忙腳亂地打開鍋蓋,拿起鍋鏟想給魚翻個身,沒想到翻不過去,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何其默默地退了出去,沒有選擇一貫的地方,而是坐在了樓梯口的最高一層台階前,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包香菸。


    裏麵傳來呲啦一聲,像是邢衍剛往鍋裏倒入了半盆水。


    今天他回來得早,太陽才剛剛落下,夜幕正要拉起。樓道裏沒有光也能勉強看清事物。何其點上了一根香菸,虛弱的黃光在吞吐間隨著繚繞的煙霧明明滅滅。他不是一個菸鬼,出租屋裏甚至沒有一個菸灰缸。何其隻會在想念煙味的時候默默抽完一根,邢衍到現在大概也不知道他會抽菸。


    他抽完煙,在台階上發了會兒呆,屋裏開始傳出耐人尋味的味道。何其想是時候回去拯救世界了。正當他打算站起來的時候,下麵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樓道的聲控燈也打開了 。


    何其往下探頭,發現是好久不見的妞妞,正在自家門口的台階上蹦上來然後跳下去,嘴裏喊著“一二一”的口號。這是自她家庭發生變故後,何其第一次見到她,乍看之下覺得她跟以前也沒什麽改變。


    但當她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當他不存在一般,玩自己的去了。何其突然覺得,她並不是沒有改變。相反,父親的離棄在她幼小的心靈已經留下抹不去的陰影。無論未來經歷什麽,這塊陰影都會像一團揮散不去的烏雲,在她的頭頂盤旋,幽靈一樣伴隨著她。直到有一天,遇上美好到讓她可以釋懷過往一切不幸的人或事。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到底還要經歷多少磨難和苦痛,才能將這一切全部忘掉,這是何其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到的。


    他不禁懷疑命運對這個女孩兒是否過於苛刻了。


    何其朝她打了聲招呼:“你好啊!妞妞~你還認得我嗎?”


    妞妞停下了她的動作,抬起頭來滿不在乎地對他說:“不認識,哼!”還給他做了個鬼臉,低頭玩去了。


    何其:“你怎麽會不認識我?上次不是我給你買的冰淇淋嗎?”


    妞妞的動作停了下來,何其以為她要反駁說那是邢衍給她買的,沒想到她隻是悶悶地問了一句:“阿衍哥哥呢?”


    你叫我叔叔叫他阿衍哥嗎?何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別看那張臉顯年輕,年齡當你爸爸都沒問題,說不定比你媽還大,傻孩子。


    “你找他做什麽?”何其疑惑地問。


    “哼!”妞妞一聽他沒有回答,就把臉甩到一邊,滿腹委屈地說道:“他說要陪我玩的。”


    “他說過嗎?”


    “他說過的。”


    “他在給我煮晚飯。”何其說。


    “那煮完了你要告訴他,我在等他一起玩玻璃球哦。”妞妞抬起頭來看著他,奶聲奶氣地對他說。


    “嗯……”何其沉思了一會兒,問她:“他什麽時候跟你約好的?”


    “昨天中午。”


    何其想不通了,“那你們昨天怎麽不玩?”他記得昨天他加班,沒有那麽早回來,邢衍應該有很多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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