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熠走近了,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唇,悶聲叫了聲:“許欽!”


    許欽感覺鼻子裏淌出鼻血來,糊了滿臉,他迷迷瞪瞪地看向唐熠。


    林初焰迅速跑過來,也大叫著:“報警!”又趕緊朝著許欽跑過去,想要拉開寸頭。


    唐熠回過神來,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點亮了屏幕。


    寸頭再使出渾身力氣,死命朝許欽臉上一砸,猛地起身,踩著他的胸口飛快地跑了。


    林初焰立馬調頭,衝著他跑的方向追過去。孫秉誌跟著他,叫著他:“初焰初焰,別追!你小心!”


    唐熠顫抖著撥了電話,叫了救護車,不敢相信般走向許欽。


    許欽渾身是血,眼睛定在唐熠臉上,斷斷續續地叫她:“唐……熠……”


    唐熠跪在許欽身側,摟著他的脖子,很快答應了一聲:“我在。”


    許欽露出一個破碎不成樣子的笑容,吃力地說:“寶……貝,你今天……真漂亮。”


    為了今天晚上的同學聚會,唐熠沒像平常打扮的那麽隨意,她穿了條櫻草黃連衣裙,還化了淡妝。


    唐熠紅著眼眶,小聲埋怨著:“我打扮了這麽久,你就這幅鬼樣子見我?”


    許欽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極亮,好像有巨大的力量傾注到了他身上,他滿是血汙的手緊緊地握住唐熠的手,激動不已地、聲嘶力竭地說:“我做到了,唐熠。我……沒動刀子,我把刀扔了。”他笑起來,十分滿足地說道:“我當時……真想……真想殺了他。那個瞬間我想到了你,真的……我覺得我真好,我……不是罪人。”


    唐熠早已淚流滿麵,她輕柔地抱著許欽的頭,一遍遍重複著:“你最厲害了,最厲害了。”


    許欽努力地伸長脖子,湊近唐熠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唐熠用力地抱緊他,許欽帶著驕傲和討好的語氣問她:“我戰勝了我爸爸是吧?我……沒有變成……殺人犯。”


    “沒有沒有。”唐熠拚命地搖頭,“許欽,你是我的英雄。”


    許欽笑了,聲音變得很輕很溫柔:“我愛你唐熠。”


    唐熠的眼淚不斷地砸下,她顫抖著肩膀,無比虔誠地用嘴唇貼上許欽的耳朵:“我也愛你,許欽。”


    寸頭一看就是混的,很快就跑不見了。林初焰氣喘籲籲,彎著腰撐著膝蓋喘氣。孫秉誌喘著粗氣說:“別跑去追。這種人,還拿著刀,你小心點。”


    林初焰擦了把汗:“我回去看看許欽。孫爺爺,你快去值班吧。我剛剛看見值班室的爺爺,正找你呢。”


    孫秉誌點點頭:“行。你們注意點。”


    他一轉身林初焰就嚇到了:“孫爺爺,你受傷了!”


    孫秉誌摸了把後背,笑了聲:“沒事兒,破了點皮。也沒出血,就是有點疼,我回去擦點藥酒就成。”


    林初焰滿臉心疼:“衣服都弄破了,該多疼啊。”


    孫秉誌聽了心裏感動,摸摸他的頭:“沒事的。爺爺硬朗著呢。”


    林初焰想起來那壺湯,又說:“我給你熬了排骨湯呢!放保衛科門口了,你去喝。”


    “專門給我熬的?”孫秉誌問。


    林初焰點頭:“我早就想給你送湯了。之前熬的都不好喝,今天終於成功了。”


    孫秉誌笑著說:“好喲,老頭子去喝我孫子給熬的湯去嘍!”他轉過身,擦了擦眼睛。


    林初焰便朝著許欽那裏走去。救護車很快來了,林初焰幫著把許欽抬上去,也跟著唐熠一起去了醫院。


    許欽在被緊急處理傷口的時候,啞著嗓子囑咐著唐熠:“別讓我媽知道。”


    唐熠正準備打電話通知他媽媽,也隻好作罷。


    到了醫院,林初焰和唐熠在診室外邊坐著等。林初焰猛地想起來:“孫爺爺的兒女也今天考試呢!不知道考得怎麽樣?”


    他本來是自言自語,隻是聲音大了點,然而唐熠古怪地看向他。


    “怎麽了?”林初焰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毛。


    唐熠說:“孫爺爺的兒女死了十多年了,怎麽可能參加高考?”


    林初焰猛地站起身:“你說什麽?”


    唐熠吃驚地說:“我們全校都知道這件事,也算是學校的重大歷史事件了。孫爺爺在保衛科當了十幾年的保安,就是因為當年四中一起惡性報復社會案件,他的兒女都被歹徒槍殺了。他原本好像是做生意的,那之後就主動求校長,要來當保安。說著,要守護活著的孩子們。”


    林初焰渾身僵硬,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抽走了,他臉色發白:“真的?”


    唐熠點點頭,又有點擔心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林初焰靠著冰冷的牆壁,許多事情全湧上心頭。怪不得,怪不得他老是看著老照片出神,林初焰還以為隻是妞妞和小寶不趕時髦,現在才明白,那個打扮根本是十多年前的裝束!


    怪不得孫秉誌把自己的住房直接租出去,自己住學校。林初焰竟然都沒想過,那兒女放假了住哪裏?


    還有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兒女的事情的時候,那副既歡喜又悲傷的神情,怎麽會出現在一個兒女健全的老人臉上。


    林初焰喉頭髮緊,喃喃地問:“守護著孩子們?”


    唐熠的表情也十分動容,帶著敬佩的情緒又補了句:“孫爺爺是真正的守護神。他白天在兒女的墓園裏守墓,夜裏在學校守著,保護著學校的孩子們。”


    林初焰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悲鳴一聲,跑出了醫院。


    白天天氣那麽悶熱,夜裏果然下了雨。雨聲嘩啦,疾風驟雨裏,林初焰淌著淚在雨中奔跑。


    傾盆大雨砸到他身上臉上,他渾身都濕透了,胸腔裏卻有著一團打不濕的氣息,堵在那裏,叫他難受。


    白天是守墓者,寂寞又滿足地守著一對兒女。


    晚上是守門人,認真又盡責地照顧著孩子們。


    孫秉誌,像一塊大石頭,死死地堵在林初焰胸口。


    林初焰的嘶吼聲在驟雨聲中被吞沒,他難過得無以復加,隻能一直跑一直跑。


    為什麽要騙我?


    林初焰難受得幾乎要喘不過氣,為什麽那是假的?他等著的高考完就回家的孩子,早就回不了家了!


    他守著什麽呀?


    守著再也沒法說話的兒女,守著不相幹的學生。甚至當他碰上個寂寞又真誠的小孩子,又把滿滿的愛給了那個小孩子。


    林初焰幾乎有理由相信,孫秉誌把他當做孩子一樣看待。騙他說自己有一對兒女,都是為了叫林初焰相信,自己不是他轉移對兒女思念之情的替代品。


    林初焰痛不欲生,這一真相讓他難以接受。為什麽那麽好的爺爺,從此孤獨地隻能回憶自己的孩子?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


    林初焰哭得大聲,漫無目的地奔跑著,發泄著。雨更大了,雨點帶著重量砸到他頭上,林初焰卻毫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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