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焰盯著手裏的信封,心髒跳個不停。是的,他媽是故意讓他聽到李虎的話,故意讓他逃出來的。


    林初焰顫抖著打開了信封,數了數,一萬塊。他感覺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冷不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過了好半天,孫秉誌才回頭看他。隻見林初焰垂著頭,雙臂搭在膝頭,做出了一個很僵硬的姿勢。那個信封被扔在腳邊的地上。


    “初焰,睡吧。”孫秉誌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林初焰“恩”了聲,卻沒什麽動作。


    孫秉誌湊得近了些,蹲下去看他,笑著問:“哭啦?”


    “沒。”林初焰抬起頭,給他證明著。


    孫秉誌又笑了聲,慢慢說著:“小寶十五歲的時候,我心裏是很複雜的。曾經那麽小一個孩子,抱在懷裏輕輕一個,眼見著一天天長大了,抱不住了。他又叛逆起來,悄悄在外麵打架,妞妞給他貼創口貼,兩姐弟都瞞著我,我也就裝作不知道。有一天,我看到他在學校操場上踢球,笑得跟個傻子一樣,我聽見他跟同學吹牛皮,說著無傷大雅的髒話。說實話,我那一刻覺得真奇妙,真幸福,搖搖頭就笑著走了。”


    “什麽意思?”林初焰完全沒明白。


    孫秉誌抬頭看著燈光:“我以前老以為他會一輩子是我的小兒子,後來他長大了,我開始一點點明白,小寶以後就再也不是小寶了。小寶長成了孫靖,長成了會說髒話的小滑頭,會打架的小流氓。他再也不是我的小寶啦,他是我帶來世界上的人,我最愛的孩子。”


    他的語氣稀鬆平常,每個字都念得平淡無比,林初焰聽到耳朵裏卻覺得很沉、很紮實。


    “小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個獨立的人。他長大了,我們也就退場了。父母是不應該把任何東西放在小孩兒身上的,他有自己的路吶。但是隻要我認為他選擇了正確的路,我就一定在身後看著他,真捨不得啊,但是,”孫秉誌重重地把手掌按到林初焰肩上,“走自己的路啊孩子。你身上也許承擔著父母的眼光,但他們都希望你往前走,別回頭。”


    林初焰想起在他小學時,他媽媽還沒有現在這麽冷漠,完全不管他。在夏天裏,他的生日到來時,她會把他抱在懷裏,難得地回憶幾句他毫無印象的爸爸。


    那似乎是個大學生,有著很厲害的學歷。


    但她對他似乎也沒有過多可回憶的,幹癟癟回憶幾句那個人寫的詩,就灰溜溜地閉嘴了。偶爾她也拍拍他的頭,像是鼓勵似地說:“要好好學習哦,像你爸一樣考個名牌大學。”後頭她又克服不了毒癮,扔下林初焰自己去吞雲吐霧了。


    大概林初焰於學習上毫無天分,那毫不起眼的成績讓她殘存的一點熱情也熄滅了,便再也沒提過那等遠大的誌向。


    林初焰漸漸長大,長成同周圍人全然不同的性格。這賊窩裏裏的寶貝,真誠、熱情、一往無前得讓人驚訝。


    是不是,有時瞥見自己的孩子那火焰一般燃燒著的眼睛,她年輕時的愛情就又重新燃起了?


    她不經意地讓林初焰逃離了。也許在心底裏,她熱切地渴望著,這孩子會有著與她的生命軌跡完全背道而馳的光明的人生。


    在林初焰怒氣沖沖逃跑的夜晚,那顆名為母親的心砰砰直跳,一夜未眠,不停地說著:“孩子,快跑,快跑。”


    林初焰嗓子幹澀得厲害。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做了。”他如實又艱難地說著,看向地板。


    孫秉誌的手掌有著從容又安定人心的溫度,寬厚地落在他頭頂上:“慢慢找答案吧,慢慢長大。日子還長吶。”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停一天啦,學業太過繁重,成天熬夜碼字撐不住了。星期二繼續。


    ☆、第 15 章


    接著好幾天,林初焰都提不起什麽精神。唐熠真是個十分熱情真誠的女孩兒,在她的介紹下,他跟許欽走得近了些,會在放學後跟他一起打球。


    許欽不太愛說話,但是一點兒不招人厭,跟他相處起來林初焰覺得還算愉快。他似乎沒有跟誰走得比較近,平時約著打籃球的同學關係也都處的挺淡。


    但許欽人不錯,介紹林初焰說是自己外校的同學,一點兒沒讓他難堪。隻不過,林初焰隱隱覺得,許欽有點暴躁。


    下午他們一起打球的時候,就因為另外有個班的同學非要說他們先占了球場,一群人鬧得有點不愉快。對方話說得有點難聽,林初焰也覺得非常不爽,沒想到許欽當場就揍了人。


    他打架很厲害,眼神又冷漠,也不愛學其他人放狠話,一拳就揍得人嘴裏罵不出話來。


    打完了,也不說什麽,許欽叫上林初焰就一起出校門。打完了就跟沒事人一樣,許欽很自然地跟林初焰講話,雖然話不多。


    林初焰沒忍住問了句:“不會因為這事兒兩個班鬧起來吧?”


    “不會。”許欽搖頭,“多大點事兒。”


    不過過了幾分鍾,他又別扭地說了聲:“別讓唐熠知道。”


    “好。”林初焰心底笑了聲。


    “明天上午八點在校門口見吧,我帶你找找工作的地方。”許欽說,“你那小手機能用不?”


    “能,”林初焰摸出那個黑色的板板機,按了按給他看,“可以打電話了。”


    那是他從前就一直用著的老人機,因為身份證實名的關係沒敢用原來的電話卡,也沒去辦新的。今天許欽給了他一張不用的電話卡。


    “那明天見,我要是遲到了就打我電話。”許欽說。


    “好,謝了。”林初焰揮揮手裏的老人機,“明天見。”


    那一萬塊,林初焰讓孫秉誌幫他存著了,他沒打算用。工作是要找的,他不能混吃等死。


    腦子裏一直想著他媽的事兒,林初焰心裏也挺不好受。就好像,一個平時自以為了解的很清楚的人,突然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他不知道他媽媽是什麽樣的想法,但是林初焰的確不想再回那個地方去了。他逃出來,不是為了有天再回去。但其實,他留在這座城市裏,要幹什麽,會有哪種生活,他都不確定。


    前麵是空蕩蕩的,但他隻能閉著眼往前走,踩到什麽都無所謂,他隻能拚命往前走。


    他也再沒見到封淇的gg了,也許就像他自己說的,是一個過氣男模,代言都被撤下了。


    那件衣服林初焰還沒想好什麽時候還,其實他心裏有點怕見到封淇。他身上那種無所遁形的絕望,讓林初焰覺得緊張、激動。他怕自己忍不住又拚命去指責封淇。


    事實上,誰沒有自己的理由呢?林初焰自己絕不會投降,但封淇讓他覺得太難過了。他沒辦法對封淇的情緒感同身受,也就不能夠強行地去改動別人的意誌。


    但是,林初焰握住手裏的糖,堅定地想著:我們是朋友,隻要他需要,我就把一切快樂都奉獻給他。


    “那首曲子到底有什麽意義?”肖其遠站在封淇的客廳裏,肯定地說,“你記得的,拍攝畫報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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