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的寒意從身下的雪地蔓延而來,喻塵盯著雪地中一串歪歪扭扭的油點痕愣了愣。半晌,才咬牙支撐著站起來,踉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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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窗外風雪交加,雪的勢頭似乎比剛才更大了。


    大高揣著手,靠近擋風玻璃,抬頭望向深不可測的天空。


    “這山是邪乎,我看今晚恐怕要有大雪。”


    大高正瞧著,一輛車從他們後麵超了過去。車子不要命似的開得極快,車身搖搖晃晃的。帶起的山風將他們的車也颳得一忽悠。


    “誒你快看!這車是不是剛才差點撞上的那輛?”


    大高用手肘懟了懟小兵,半晌沒動靜,一回頭,卻見那皮猴竟歪著腦袋打盹。大高使勁一拍他後腦勺,小兵嚇得一蹦高、驚醒了。


    “大雪裏也敢睡覺,凍不死你!”大兵兩個眼珠子狠狠瞪他。


    “死傻大個兒,你鬧什麽麽蛾子,嚇得我還以為是山裏的豺狼虎豹呢!”小兵直喘粗氣拍胸口:“說起來老闆他們怎麽這麽久還沒來,別是給山裏的狼群吃了吧。”


    見大高又要抬手抽他,小兵一縮脖子,眼睛亮了,指著遠處大叫:“傻大個兒你快看那邊,有幾個小人兒!肯定是老闆他們!”


    大高眯了眼睛去看,果然視線盡處有幾個芝麻般大小的黑點,趕緊拽著小兵跳下車,在雪地裏艱難邁開腿跑著迎過去。


    到了近處一看,幾人的眉毛眼睫都結了白色的冰碴,每個人都默不做聲,麵沉如水。


    看這樣子就知道一定是沒找見人。


    大高點了點人數,見一個不少才徹底鬆了口氣。


    盛朗唯一聲不吭地大步直行,神色凜然。大高不敢輕易擾他,心中又急,忙扯了後麵的一個隊員小聲問:“你們的車呢?被人偷了?”


    對方已經被凍得不行,縮著脖子哈著涼氣:“回來的半路上報廢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來的人偷車?”


    旁邊一個隊員瞄了一眼盛朗唯的背影,小聲插了句嘴:“幸好是報廢了,大家還有理智地提前原路折返。否則按老闆那勁頭深入雪山,再碰上這鬼天氣,恐怕今晚我們都得交代在那裏頭。你們誰還記得咱們那車的車牌號?回去了我要照著買彩票。”


    大高打了個寒顫,仍是惦記著一晚上遇見了兩次的那輛車,越想越覺得哪裏說不出的怪異。他自己琢磨半天也回不過味來,想了想,跑了幾步跟上走在前麵的盛朗唯,把那輛車的事說了。


    盛朗唯原本心事重重隻管大步前行,聽著大高的報告慢慢停下了腳步。他立在風雪中,驀然回身遙望靜美如處子的卡瓦博格峰,心髒被召喚般怦然狂跳。就像是冰天雪地裏原本已經絕望,卻忽然看見不遠處一盞燈火盈盈脈脈,總算是熱血未涼。


    ******


    他找到喻塵的時候,她幾乎和大雪覆蓋的公路融為一種顏色。大概已經強撐了很久,他們的車子已經開得很近了她才看見,然後一點一點、慢慢地試探著朝車子跑過來。


    司機怕路滑翻車,不敢快開,盛朗唯已經跳下車迎過去。


    見有人從車裏出來,喻塵警惕地停下腳步遠遠看著,看見是他,反倒愣了。


    兩個人都沒說什麽話。


    盛朗唯喘著粗氣抱起她想走回去,卻一個踉蹌被自己絆倒了,撩起的雪紛紛揚揚。冰天雪地裏,身體都凍木了,就算有熱淚也轉瞬被凍成了冰,隻是本能地抓住彼此。兩個人都是精疲力盡地倒在一處,被後麵趕來的人連扶帶抗地帶回了車上。


    喻塵是被凍木了,盛朗唯是被剛剛那一瞬間在心髒炸裂開的複雜情緒衝擊得全身發木。熱水食物已經被一天的跋涉消磨無存,大高遞給盛朗唯一瓶僅剩的白幹,見他手指顫抖著實費力,又拿回來擰了瓶蓋塞到他手裏。


    盛朗唯用白酒擦熱了手,解開喻塵的衣服探進去摩挲她幾乎快凍僵的四肢和胸口。車裏酒香四溢,一群男人都一邊咽口水一邊紅著臉低著頭。


    等喻塵恢復過來時,車子已經快到了德欽縣城,睜開眼便見車裏四五個男人齊刷刷地看著自己,每個人都是一臉“原來這就是我們千辛萬苦差點丟了命也要找到的人”的表情。


    她抬頭,眼前是盛朗唯的臉。多了胡茬,帥氣依舊。


    喻塵努力牽起嘴角對他笑了笑,他也對她笑了笑,車窗上映著雪山腳下小鎮的零星燈火。


    “再睡一會兒吧。”盛朗唯用指尖輕輕戳了戳她終於又恢復了溫度的臉頰。


    喻塵看著他點點頭:“我想回家。”


    “好。”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們回家。”


    喻塵在他懷裏,幸福安穩地閉上眼睛。盛朗唯垂眸靜靜看著從她大衣領口滑落出的銀鏈,抱緊了懷中人溫熱的身體。


    砉然世界,踽踽獨行。


    善念尚存,大悲大慈。


    小張死於雪夜車禍,車中隻一人。


    沒有人再見過蕭意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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