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娥站的離和尚有遠,但她照舊很聽話的微微扭了扭臉,這一扭臉,臉龐正對著背著手,悠然自得的時穿,她一喜,立刻忘了老和尚:“哥哥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沒有聽見門響,呀,應門的婆子怎麽不見了。”


    黃娥這一聲呼喊,讓其餘的女孩子也注意到了時穿的存在。當著男人的麵問婚姻,令她們很害羞,人群動了動,大多數女孩腳下移動,離那和尚更遠了,這使得人群當中的褚素珍露了出來,她害羞的:“的是呀,時大郎何時出現的,你都聽到了什麽?”


    老和尚垂下了眼簾,看著身前三寸地,時穿換了一下姿勢,抄著手笑眯眯的回答:“也是剛到的,我從豆腐西施的店中過來,你們聽得入神,沒注意到。”


    褚素珍臉色緩了緩:“剛到啊,你也來算算吧,這老和尚神的很,連素馨姑娘七歲時,曾經得過一場大病都能算出來,真是高僧啊……其他幾位姑娘,連自己的名姓都不出來,這位高僧卻能將姑娘們時候的事情娓娓道來,你神不神?”


    “所以,姑娘們就想算一算自己的家鄉,或者自己的父母,是吧?老和尚,你等一等,先讓我感動一下……太感動了,官府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能出來,快拿筆來。這工夫咱不能浪費,讓我把和尚的都記錄下來。”時穿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笑眯眯的,充滿諷刺的。


    高僧垂下目光,帶著渾厚的禪唱嗓音回答:“貧僧也是按命格、相法推算,不見得準確,也不見得事事分明,所謂‘緣法各不相同’,有緣之人,自然福祿深厚。”


    時穿衝三名徒弟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繼續裝模作樣量尺寸,不必過來請安。收回了手,時穿盯著老和尚,意味深長的回答:“我不懂什麽緣法,但我知道,你應該知道這裏每位姑娘的來曆,現在你給我繼續算,每位姑娘都算一遍,屈二,拿筆記錄。”


    老和尚笑了笑,他抬了抬手:“這裏麵褚姑娘的命格最貴,貧僧還要好好的再看一眼褚姑娘……”


    褚姑娘臉露欣喜,正想矜持幾句,眼一花,時穿出現在來和尚身邊,鼻尖緊貼著老和尚的鼻尖……


    他怎麽做到的?


    褚姑娘驚愕的張大嘴,正想脫口而出問一句,陡然間,時穿又消失了。


    褚姑娘眨巴眨眼,再仔細,立刻告訴自己:錯覺,剛才那一切肯定是錯覺。時長卿明明還站在原地,瞧,他正悠閑的擺著手,話呐。


    時穿態度悠閑,向老和尚:“褚姑娘嘛,我自然會照看滴,不過大師你嘴好臭,今天起床一定沒刷牙……取一罐青鹽來,送給大師漱漱嘴,大師,你接著。”


    褚素珍詫異的望了時穿一眼——原來我沒看錯,這人剛才確實移動過,所以才嫌老和尚嘴臭……他的腿腳好快耶,我以為自己眼花,原來他……


    老和尚身子動了一下,褚素珍頓時覺得氣氛不對,她不知道男人打架是什麽情景。但她看過鬥雞。如今場中兩個男人仿佛兩隻鬥雞,氣氛怪怪的,那老和尚仿佛一隻受驚的兔子,全身的擺出警戒的姿態,似乎每一個毛孔都收縮起來;而時穿也慢慢收起臉上的嬉笑,身子似乎繃了起來,雙手握成拳頭。隨即,周圍的溫度陰冷起來。


    當然,高僧就是高僧,風度確實沒的。老和尚一嚴肅,頓時更加寶相莊嚴,令褚素珍不由自主的站起來,雙手合十向老和尚鞠躬。院中的女孩受褚素珍感染,也默默衝和尚打了個問訊。


    相對的,時穿的形象有陰森,他站在那裏,表情陰陰的,嘴角充滿嘲諷,充滿不屑,充滿鄙視……總之,一沒有正經相。


    打攪氣氛的是李石,他聽到師傅的吩咐,蹦蹦跳跳的向屋裏去了,他這是要去拿師傅特製的鉛筆,準備按師傅的吩咐記錄和尚的話。


    就在此時,黃娥眼珠轉了轉,輕描淡寫的開口:“哎呀,素珍姐姐,我手上的瓔珞怎麽成死結了,你過來看看呀,幫我解一下。”


    褚素珍剛剛行完禮,熱心的她不自覺的向黃娥走去。剛離開原地沒幾步,她眼角瞥見時穿慢慢的躬起了身子,活像一隻能隨時躥出的豹子,隻見他笑眯眯的盯著老和尚,冷笑著:“哈,現在——所謂同船過渡,需要修得三百年因緣。大師偶然走進院子,你我可不是有緣嗎?既然如此,請大師出手了結這段塵緣。”


    怎麽話呐?言語如此不恭?褚素珍一步邁過時穿,向黃娥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詫異的望了後者一眼:“我原來還不知道,傻子也能打機鋒,你和大師的什麽話?難道我悟性不夠,怎麽一都聽不懂?”


    時穿沒有回答,對麵黃娥不停招手,褚素珍來到黃娥麵前,愣了一下,她發覺黃娥手上並沒有瓔珞,哪來的死結?褚素珍張口想問一句,卻見對麵的黃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拉著褚素珍,做出仿佛要悄悄話的模樣,向旁邊移動了數步。與此同時,其他的姑娘見到黃娥的手勢,以那位和尚為圓心,隨意地向周圍稍稍退後了幾步。


    等這一切完成,卻聽那和尚懶洋洋的讚歎:“這位娘子也不錯,夠機靈,將來因緣想必不淺。”


    時穿聽到這話兒,懶散的向前走了幾步——現在變成了他離老和尚最近,而在黃娥的暗示下,姑娘們雖然不理解,但已經遠離了和尚。


    “那是,所謂性格決定命運。有個好性格,自然會有個好歸宿,至於被拐賣,那純屬意外。意外就是偶然,偶然事件不能當作常態……李三,拿好筆了,快,大師,用你那‘破瓦羅踢’的雄渾嗓音,挨個‘算一算’姑娘們的身世。”


    大師高深莫測的看了時穿一眼:“施主,不要強人所難。”


    時穿很專注的盯著和尚,那和尚毫不退縮的與時穿對視……許久,時穿微微一笑,他首先敗下陣來。


    他一個閑散人,做什麽都漫不經心,難得有專心的時候,哪能跟整天打坐的和尚比耐性?那和尚可以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一隻螳螂腿一盯半天,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被人稱之為“禪意深厚”,才可以被稱之為“高僧”,而時穿多打量螳螂腿一眼,馬上,他就會去尋找顯微鏡。


    在他看來,把螳螂腿一盯半天,看到的還是一隻螳螂腿。有那閑工夫,不如去拿顯微鏡去觀察,看到的情形截然不同,至少能數清螳螂腿上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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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和尚不是一類人,沒必要在和尚的長項上,與和尚較真耗時間。


    “大師,你也替我看個相如何?”時穿垂下眼簾,笑眯眯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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