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麵的時候,這位“時穿”似乎是一個很和煦,很陽光的大男孩。他那些傻氣的動作,以及與眾不同的言談舉止,都讓衙役們覺得“很傻很天真”。但經過剛才的戰鬥,就在剛才,就在衙役的眼皮底下,這樣一個陽光男孩,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不以為然的將那些凶悍無比的歹徒,一一擊斃……


    那匪首插翅虎曾讓半數衙役傷殘,但在這位男孩隻過了一招,把長槍像掄劈柴一樣給了他一下,就一下,就那麽隨隨便便的一砸,匪首重傷,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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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那位牆外接應的鐵匠,他有多凶殘衙役們都親眼目睹——好麽,剛才還狂舞鐵錘,兩三下砸倒磚牆的絕猛男,被這位臉上笑模笑樣的男孩敲了一下……哦,似乎後者打人從來隻一下,絕不來給對方第二拳,然而,挨過他打的人,從來沒活路。


    眼下,這位大男孩滿臉堆著笑走進院落,但他的出現,帶給衙役們的感覺,仿佛身邊突然多了個冰窖,仿佛一股來自九幽深淵的陰寒,盤繞在這男孩身邊,甚至周遭三尺,連時間都仿佛凝固,這種透入骨髓的寒冷,讓衙役們有不自在。


    麵前雖然春日融融,但衙役們感覺到,就是數九寒天也不過如此。


    蒙都頭當先跳開了,他咋咋呼呼的喊:“別過來……我怎麽覺得,你比插翅虎還要惡,站我遠。”


    時穿很陽光的笑了——這時代沒有“酷”這個詞,如果蒙都頭知道這個詞,會感覺到時穿的笑,簡直酷的天昏地暗。


    “都頭,你真逗,平白拿插翅虎跟我比,插翅虎算什麽東西?我比他多進化了九百年,論起身體協調性、肌肉爆發力來,他就是一盤古老的豆芽菜而已……哈,沒準連豆芽菜都算不上,隻能是餐前心。”


    曾經在衝突中一個照麵打傷兩名衙役,衝破衙役包圍圈進入正屋,拿了什麽東西,轉身又在衙役的包圍中衝出院落,將衙役半數打傷、打殘的插翅虎,在時穿麵前,也就是接下一劈柴的資格……論起來,時穿確實有資格訓斥衙役。


    但是,這樣的人,還是人嗎?


    這個念頭在蒙都頭腦海中轉一轉。


    身為一縣警察總局局長,蒙都頭見慣了平民百姓在他麵前彎腰,如此一個吃蒙汗藥吃壞了腦子的無名氏,敢當眾公然訓斥……蒙都頭挺了挺腰,想厲聲反駁幾句,但時穿目光一掃,蒙都頭的腰立刻軟下來:“這個……大郎,匪首冒這麽大的危險,也要回屋拿東西,那東西一定很緊要……你老先在這兒閑著,夥計們,留一半人照顧傷者,一半人隨我檢查匪首隨身物品。”


    按理,這夥拐子迫害了時穿,使得時穿完全想不起自己的過去,想不起自己的家人,甚至連以往的教養和禮節都徹底遺忘了,他也應該關心拐子放心不下的的東西,裏麵隱藏的秘密吧……蒙都頭這話的時候很心翼翼,他已經打算好了:如果對方堅持要參與搜檢,雖然對方沒有官方身份,但考慮到對方身受的一切,完全可以同意時大郎參與搜索行動……


    但這時大郎真有傻糊糊的,蒙都頭含含糊糊的完,對方卻一拍腦門:“哎呀,我鍋上還煮著粥呢……”


    看著時大郎匆匆跑出的背影,蒙都頭很鬱悶:“這都什麽人?拐子頭兒來來去去他不關心,隻關心灶上那一鍋粥。”


    一名衙役湊上來,擠眉弄眼的提醒:“剛才時大郎,拐子首領在桃林安排了三匹馬接應。”


    蒙都頭眼睛發亮:“娘也,這可是好買賣,趕緊派兩個人去看看,如果有馬的話……那就趕緊把施衙內請來商量一下。”


    幹嘛要請施衙內?


    幾個衙役先是滿臉疑惑,但馬上恍然大悟。


    宋代,朝廷因為失去了所有養馬的牧場,故此馬這個東西在中原極其稀罕。國內擁有馬的整體數量,簡直比現代國內擁有的奔馳車數量還少。如今這東西根本有價無市。而新黨變法提出《保馬法》後,普通老百姓連擁有拉車駑馬的資格都失去了。按規定:有馬的人家必須把馬匹保持的膘肥體壯,再無私奉獻給那些為了國家安全為了民族大業,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夜以繼日花天酒地的官員,當作代步工具使用……


    如今,一場打鬥下來,衙役們傷亡了多人……雖然宋代官員的撫恤很高,但誰會跟錢過意不去?如果把這幾匹戰馬悄悄賣了變現,那麽有份參與的衙役,不都能獲得一筆豐厚酬勞?


    雖然普通人沒有資格擁有戰馬,但施衙內的老爹是軍方人士,不大不,正好有那個行政級別,享受騎馬出行的待遇。


    那些馬匹牽過來的時候,蒙都頭已經搜刮完插翅虎的屍身,衙役中的傷者也包紮完畢,牽馬的兩名衙役沒注意到蒙都頭神色陰沉,喜出望外的:“外麵有三匹馬,遠處還有一匹騾子,騾子身上馱著沉重的包裹,拴得好好的;桃花樹下還有一具廝的屍體——時大郎下手狠辣,廝被一擊致命,脖子都打斷了……”


    蒙都頭陰沉沉的頭:“娘也,王三麻子剛才咽了氣,趙三流血過多,怕也活不成了,還有錢五,陸三、張六,身上大大的傷十幾處,一年半年恐怕應不成差事了。”


    牽馬回來的衙役收起了笑容:“養一年傷,怕要費不少錢……都頭,你吩咐吧,兄弟們哪怕少拿一,也要對得起死傷者。”


    正著,施衙內領著幾名軍漢匆匆趕來,一見幾匹戰馬,立刻喝到:“好肥壯的秦川馬,往少裏,大約也要七八百貫的價格。”


    這價格讓蒙都頭臉上有笑容了:“娘也,衙內如果肯出這個價格,那就好了……嘿嘿嘿,這些是拐子留在外頭接應的馬匹,咱們若不開口,有誰知道拐子留下幾匹好馬?”


    衙內樂嗬嗬的回答:“這幾匹馬雖然值七八百貫,但一下子拿出來那麽多錢……”


    蒙都頭張大嘴,連連吐舌頭:“衙內居然想把這些馬全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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