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蔣東扯住她,幾乎笑出了聲,“不就是你比我大嘛?這就不該了?區區五歲而已,陳小楊,你別讓我瞧不起你。”


    他還年輕,語氣裏帶著一種符合年紀的肆意輕狂。


    “不是年紀的問題。”她皺眉,語氣開始變得嚴厲,“我們一起長大,在我眼裏,你是親手足,就像阿檬跟她哥哥一樣。說得難聽點,那是亂倫。”


    “可我們到底不是親姐弟,沒有血緣關係!”他也有些生氣了,“這根本就不一樣!”


    陳楊默然退後一步,止住他:“就當個弟弟不好嗎?讓事情簡單一點,不好嗎?就算我求你,不行嗎?”


    她看起來很疲倦,就像是跋涉良久的旅人,渴求著天邊那一抹安靜的藍色水源。


    蔣東張張嘴,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挫敗。


    良久,他垂下頭:“行。”


    他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回家


    如果可以有選擇,也許他也不想愛上她。


    因為愛她實在是一件太麻煩太沒有前景的事兒。


    即使八字還沒一撇,他也可以想見戀情一旦公布可能會帶來的後果,可以想見周圍人異口同聲的反對。


    從這個角度上看,他並非不能理解陳楊。


    她曾經傾盡全力地愛過應思白,她曾經為了他與全世界對抗,而她最終贏得的,是短短數年的婚姻和無盡的失望。


    她不想再有一段或許會遭遇更大阻力的感情,這無可厚非。


    隻可惜,他並不能控製自己不愛。


    他能為她做的,無非是把自己的愛隱藏起來,就像從前一樣。


    如果這就是她想要的……他對自己說,那便這樣吧。


    他做得很不錯,沒有一點遭遇失戀的樣子,仍然認認真真地演著他的劇,開開心心地和她打打鬧鬧。大多數時間,陳楊甚至會忘了他曾經向她表白過。偶爾想起來的時候,她會頓一頓,心裏閃過一絲憐惜。


    她知道他並沒有真的放下。


    而於她而言,聽到他說出口的那一剎那,一切便再也回不到從前。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個人站在窗前,也會捫心自問:陳楊,小東喜歡你這件事你真的一點都沒有覺察嗎?那些蛛絲馬跡你為什麽視而不見?你明知他對你的感情或許已經有些超過限製,仍然跟他打打鬧鬧開玩笑,你不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了嗎?


    是的,她並非毫無覺察。隻是……隻是不願意失去一個好弟弟,所以假裝什麽也不知道而已,她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孩子不至於這麽死心眼。


    身處於娛樂圈的花花世界裏,他身邊會出現許多貌美如花年輕有趣的女孩子……


    她怔怔望著夜空,心裏既悔且愧。現在說什麽都好像晚了。拉開距離,她怕他會傷心;裝作沒這回事,她怕他越陷越深。他倒是一副自自然然的樣子,兩人相處也並沒有尷尬的感覺,可他越是裝作若無其事,她便越覺得內疚。


    而從始至終,她都刻意避開了另一個選項——如果……她接受他呢?


    不,她不能這麽做。


    他是她看著長大的,在她心裏,他就是弟弟。姐姐怎麽可以對弟弟抱著這樣的想法?姐姐怎能接受弟弟的愛戀?不要說父母接受不了,連她都接受不了。可小東……


    她想得頭痛,隻覺胸中鬱鬱難安。


    快要過年了。她卻一點兒都不想回家。一想到要麵對父母殷切的目光,一想到要去蔣家拜年,她就恨不能立時死掉才好。


    受林檬事件的影響,公司今年的收益也不算好,來年的預測營收更比今年低了接近一半,公司上下人心浮動。她自己呢,年初還在憧憬一家三口的生活,年末卻是孤家寡人一個……


    “叮鈴”一聲,手機輕響,是條微信。


    “陳小楊,你還欠我十頓飯呢,別想著能逃哈!”他仍是一副輕鬆寫意的語氣。


    陳楊輕輕彎了彎唇角,手指在屏幕上猶疑了許久,才回:“沒想逃。”


    “就是訂不到座是吧?行,放你一碼,不用限定廣悠堂,上哪兒都行。反正欠的飯你得給我補上,不能耍賴!”


    “那就安世齋吧。明兒晚上七點。”


    “好嘞。”對方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兒。


    陳楊嘆口氣,把手機扔到桌麵上,“啪”地一聲輕響。


    第二天她早早去了安世齋,他卻已經到了,戴著耳機,半靠著沙發,長長的腿隨意搭在茶幾上頭,吊兒郎當的。


    一見到她進來,他“嗖”地一聲坐得畢恭畢敬。


    陳楊忍不住好笑:“嘖,真能裝。”


    蔣東收拾好東西,笑笑地站起來替她拉開椅背:“這怎麽能叫裝呢!這明明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看,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一句玩笑,便能拉回兩人千山萬水的距離,親近得好似天天見麵。


    他在她對麵坐下,伸了手替她斟茶,問:“開車了嗎?喝點紅酒?”


    “今兒不想喝酒。”她懶懶道,“就喝茶吧。”


    “我是怕你喝完茶再睡不著。”那小子眯眼笑,“你年紀也大了,對吧,比不得我們這些小年輕。”


    “呸。”陳楊拿眼斜他,“能不能說句人話。”


    “對對對,您晚上能喝茶,來來來,這一壺都歸你。”他哈哈笑。


    “小東。”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裏的勺子,淡聲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對。”


    他笑不下去了。


    “我不該求你什麽。”她低聲道,眼睛也低垂著望著餐盤,“你喜歡怎樣就怎樣,不必管我怎麽想。”


    “楊姐。”蔣東初見她就覺得她今兒情緒不高,這會兒也有點急了,“我當然得顧及你的想法。我知道你嫌我年紀小,嫌我幼稚,但我就算再不懂事兒,也知道愛一個人就是全心全意為她好。我怎麽可能不顧及你的想法呢?”


    陳楊望著他年輕急切的臉,欲言又止。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希望你怎樣……但我知道不應該是現在這樣子的。你這麽年輕,讓你自己把感情壓在心底,實在太難為你了。”她苦笑,“感情這回事兒,我也算是過來人,單方麵壓抑是壓不住的。所以,沒關係,你可以表達,我替你掌著這最後的分寸就好。”


    “楊姐……”蔣東隻覺鼻子微微一酸,那些壓抑已久的情緒即將噴薄而出,“謝謝你。”


    正巧侍者敲門進來上菜,算是打了個岔。等侍者關門離開,他穩了穩情緒,笑道:“其實也沒什麽,真正該說的已經說了,我心裏也沒什麽壓抑的了。”


    “比方說,你可以說說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為什麽喜歡我?”她笑著回。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抓抓頭髮,忽然變成了一個羞澀的小男生,“反正,很久了。至於為什麽喜歡你……”他笑起來,“我也說不清,就是覺得你什麽都好,什麽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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